02
方行也很高,简容常常需要抬头才能看清他的神情。
却不似今日。
她如何也看不清身旁人的面庞。
许是对方比她高了太多,又许是,实在挨得太近。
她能闻到对方身上淡淡的檀木香。
尽管内心平静许多,撤回那只快要伸出台阶的脚时,她还是耳尖倏红。
于是装作不经意地低头将珍珠耳环塞进包里。
蒋照的确在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包括她狠狠踹向张绪时。
再包括,那截袒露出来的后颈。
——比珍珠还要亮白。
随后,简容向后撤了一步。
可她那声“谢谢”还没出口,便被对方的眸光制止。
“还掉了什么东西吗?”
“没有。”
“那就回家去。”
他的语气,像是两人无比熟稔。
简容一怔,余光掠过反光的水洼。
张绪正在用一双阴鸷的眼睛看着面前两人。
浑身是要裂开的疼痛。鹅卵石滑,它也难以爬起来。
可脑中想的,都是简容和蒋照是什么关系?
倘若这两人关系匪浅,简诚为什么不告诉他?
就今日这样,恐怕将蒋照得罪了个彻底。
可理智将他从惶恐中拉了回来。
张家这几年发展还要比简家好上几分,他们是不敢欺瞒的。
那就只有一个解释——简容自己没说。
攀上蒋照这种事情,她怎么可能忍得住不说出去。
说明是还没有攀上。
说不定。
她是知道蒋照还未离开,引着他前来,故意装出这副可怜模样。
浓黑的秀发被雨打湿,加之那张触动人心的脸。
大部分男人都会被勾得神魂颠倒。
可惜了,这人是蒋照。
先不说蒋照不近女色,再者她如何也比不过秦家大小姐,蒋照哪能为她动心。
她能配上的,就只有自己。
张绪平和脸色,对她道:“简容,过来扶我一把。”
他只等人过来了,就在蒋照面前,将他们的关系道明,叫她彻底死了这条心。
可简容非但没有挪动脚步,还不知从何冒出来勇气,在张绪的注视下挽住了身旁人的胳膊。
小声说:“走吧。”
眼下只有将错就错的选择。
她知蒋照这儿,是能说清楚的。
回自己家,也是回家。
其实她是虚拢着的,可在张绪眼里,却像是她整个人都倚在了蒋照身上。
他并没有露出恼怒的神情,因为他知道,蒋照必然会将这个主动贴上来的女人推开。
然后他会告诉简容,不要痴心妄想。
简容其实比谁都要忐忑,她在挽着一个只见过一面的陌生人,这一面还是半小时前见的。
即便她已经从心底认为蒋总是个好人,愿意帮她从张绪的骚扰中脱身。
蒋照的确将手臂抽了出来。
张绪现出一丝笑意。
紧接着,他用没有持伞的手,将简容拉到自己的另一侧。
宽大的手掌覆住雪白的手腕。
在张绪还没弄清他的意图时,他已牵着简容下了台阶。
从手腕传来的源源不断的热度,驱散了那一抹从脚底钻上来的寒意。
在张绪看不清的地方,他悄然松开。
雨伞却是朝简容偏向的。
“张总。”
蒋照伸出了一只手。
像是将一切风轻云淡地揭过。
张绪闪过一丝茫然,却不好拒绝,还是借着那双手的手,好帮自己站起来。
下一秒,蒋照顿然将手收回。
张绪一脸惊愕,身体不可避免地沉了下去,倒向的似乎不是泥水混杂的石子路,而是沼泽。
将他深深地拖拽住。
这一次,他来不及看清蒋照面上浮出的笑意。
“不好意思,手太滑了。”
便是这样,在蒋照面前,他也只能狼狈地栽下去,屁都不敢放一个。
-
走出殡仪馆的大门,雨正好停了下来。
蒋照将伞递给在门口等候的司机,随后看向简容,“送你一程?”
简容没有拒绝,只是叮嘱司机先将蒋照送到,再送自己回简家。
“谢谢。”司机递来巧克力,简容拘谨地接过。
“先去简家。”
男人语调冷淡,有些不容置疑。
他靠在头枕上,微微阖着目,鼻梁显得更为坚.挺。
这样反倒能让简容放松下来。
“今天麻烦蒋总了,改日有机会,我会登门道谢,别的不说,若是蒋总有感兴趣的文物,或许我可以帮帮忙。”这是她一路上组织好的说辞。
她虽惴惴不安,却能很好地控制自己的表情和语调,倒看起来比谁都要冷静。
她不知道蒋照如何会帮她。
因着知道自己身上无所图谋,便只能推到他心慈好善。
那能怎么办呢,她总得将这份善意还回去。
就这么坐着,嗅着一车的檀木香,她愈发坐立不安。
她开始琢磨,蒋照是否信佛,自己要不要给他弄尊佛像送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