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的锦袋中，取出一把玉梳，轻柔地把秦云的头发散开，慢慢地梳理平顺。又把他的内袍整理、拾掇了一遍，虽然还是满布污渍，但至少看上去还算衣着整齐。
对于秦云，这本应是一个很享受的过程，此刻他却感到有些难过：“这怎么有点生死离别的意思？”看着“大眼睛”不声不响地为他整理着衣袍，面孔恬静而温柔。“哎，这么美丽的面孔，怕是以后再也见不到了。”秦云心想。
“以后戴个面具吧。这么漂亮的人在战场上，一点都不严肃。”秦云故作诙谐地说道。而在他心里却是希望这美丽的面孔由他一人独赏。如果他死去，别人也将无缘得见。
“大眼睛”默不作声，只是盯着秦云的脸，眼光若露水般晶莹。
“你…，你快走吧！匈奴人应该快回来了。”秦云很不舍，不过他也很清楚匈奴人随时都会出现。
“哦，对了，你这身银甲太扎眼了，河西谷地到处是匈奴人，还是脱了吧。低调、低调。”秦云脸上笑着，心中却感到悲戚，这是他俩第一次见面，也许也是最后一面。
“扎眼、低调”，“大眼睛”轻轻重复着，她虽不理解这两个现代词汇的含义，但秦云的话她还是明白的。
“大眼睛”卸掉盔甲，用手轻轻地抹去甲胄上的灰尘，整齐地摆放在死去的白马身旁。
她又把白马背上的锦袋取下来，铜镜、粉盒、香囊、各式各样的女孩儿家物件一件件取出、检查、再放回去。她动作轻柔而缓慢。
秦云看着“大眼睛”磨磨蹭蹭的样子，也不愿再发声催促。只是安安静静、目不转睛地看着，就像生怕少看一眼。
“大眼睛”从锦袋中拿出一把精致的羊角匕首，若有所思地看了好一会，然后把匕首塞到秦云怀中。她拍了拍秦云的胸口，说道：不要扎眼！要低调！”此时她嘴角挂着微笑，眼睛却是红的。
她转而轻抚着死去的白马，柔声说道：“银龙、银龙，我要走了。请你在天上保佑他平安。”然后飞身跃上匈奴战马，策马而去。
跑出一段后，大声问道：“小贼！你叫什么？”
“我就叫小贼！”秦云回应道。
的确，在他少年当马贼的时光里，大当家的就这么叫他。此刻他真想做个小贼，做个“偷心的小贼”。
“大眼睛”已经无影无踪了。秦云静静地躺着，心下却胡思乱想起来。
“上一世，救了一个姑娘，自己淹死了。这一世，又救了一个，不知道接下来会是怎么个死法？”
“唉，两世为人三十六年，这算是最亲密的一次异性接触了。也不对，老爹家的丫鬟“小姐姐”们怎能不算呢？”
“呦！忘问她叫什么了，死后也好有个念想。”
“死了还能有什么念想？啐！还准备穿越么？”
“这么久了，匈奴人怎么还没来？”
此刻，河西谷地的天空，只剩下最后一抹余晖。匈奴人没有出现，而秦云却睡着了。
睡梦里，一双大大的眼睛静静地看着秦云。那眼睛若盈盈秋水，就好像是自家花园里的那潭清泉。阳光微暖，清风漫拂，泉水轻漾。
泉水忽然涌动起来，潭底泛起红色的血，就像这丽水河一样。血水汹涌，吞没了秦云。
上一世被湖水吞没的记忆，在梦中重现。
秦云张着嘴，却无法呼吸。双手挥舞着，却抓不到任何东西。
他猛地惊醒。
月光下，一个黑影正死死地压在他的身上，双手紧紧地掐着他的脖子。
秦云感到窒息，十八岁的生命正缓缓地离开躯体。
看来这一世的秦云是被掐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