耷拉着脸沉默着。
良久才说了句:“爸爸他这辈子过得太苦了。”
赖凝抿了抿唇,状似无意道:“叔叔还有没有什么遗愿,咱们看看能不能帮忙完成的。”
李莹莹抽抽噎噎,双肩一抖一抖。
或许是赖凝长得人畜无害,又或许是李莹莹年纪轻轻就遭遇这种大事,早就慌得六神无主。
这一天耳边除了母亲的哀嚎声,就是叔伯商讨如何索要赔偿的事,没有一个人关心躺在那双鬓发白的父亲。
“呜呜……”
李莹莹忍不住又哭了起来,她仰起脸可怜地望向赖凝。
“我对不起爸爸,本来说好放假要带他去灵普寺的,可我忙着实习,想着攒点钱再去。”
赖凝的心中一惊,A市的灵普寺?
李莹莹像是找到了宣泄的切口:“爸爸没什么爱好,最喜欢逛的就是寺庙,他听说灵普寺的菩萨很灵,很早就想去拜拜。”
想起这个,李莹莹又声嘶力竭地痛哭起来。
她太愧疚了,为什么坚持去实习,不肯陪从未出过远门的父亲去一趟A市呢?
赖凝在女孩惨烈的哭声中嘶哑地叹了口气。
子欲养而亲不待。
人生最苦的事,是不是就是你无论如何,也弥补不了这些遗憾?
赖凝回头打量了下这个挤满了人的屋子。
除了必要的桌椅,屋内的装饰十分简洁。白墙已经剥落,但在大堂正中间,完完整整地贴着一张,像是地摊上买来颜色已褪了大半的地藏菩萨画像。
李莹莹哭得差点断了气,赖凝抱着她的肩头劝道:“别哭了别哭了,我给你看个东西。”
说着她就从包里掏出一个物件,塞到了李莹莹手中。
“这是四年前,我在灵普寺求的十八籽菩提串,一直带着护身。它由寺院里的师傅开过光,能保佑你一切顺利。”
李莹莹握着手串,感激地不知如何是好。
她抽抽搭搭:“姐姐……你为什么把它送给我?”
赖凝替李莹莹擦了擦眼泪。
“可能是缘分吧,我和叔叔一样,也很喜欢灵普寺。”
她又回头指了指墙上地藏菩萨的画像。说:“地藏菩萨有“大孝”和“大愿”的德业,叔叔供奉它,肯定也是个良善之辈。姐姐也能看出来,你是真心孝顺父亲的。”
李莹莹被赖凝宽慰着,鼻端又酸胀了起来。
赖凝抚着女孩的背继续说:“我之前在灵普寺做义工,有相熟的师傅,我可以请师傅帮忙抄一卷《地藏菩萨本愿经》”
李莹莹眼前一亮,如果能由灵普寺师傅抄写的经书来送父亲,那她也算是尽最大努力帮父亲完成遗愿了。
她急切地问:“姐姐,真的吗?”
赖凝微扯了嘴角,露出一个不甚明显的笑意。
“当然是真的,佛祖面前,不打诳语。”
李莹莹像是极大地松了一口气。
“你是哪来的?为什么搂着我闺女?!”
尖锐的叫吼声撕裂了安静的空气。
赖凝抬眸,一个黑脸门神般壮实的妇女扯着大嗓门站在了眼前。
“妈——”
李莹莹文弱地喊了一声。
“你到底是哪个?你想干什么?!”
李母的嗓门奇大,对着赖凝问话时简直像是要吃了这个人。
赖凝心跳如擂鼓般巨响,她极力按下沸腾的血液。
“妈,姐姐说她有办法请灵普寺的师傅帮忙抄写经书,这样爸爸走得才会——”
“傻姑娘,你听她骗你啊!灵普寺的师傅是那么好请的吗?”
“不是的,姐姐还把她的十八籽菩提串送我。”
李母指着女儿的额头狠狠推了一把,凄厉的哭诉声再次响起。
“我怎么这么命苦啊!老李啊,你看看,你的女儿被人骗了还要给人数钱呐——”
李慕听到动静,自告奋勇地冲了出来。一看堂姐身边的是和秦峰一起来的赖凝,又想起里屋那个狗屁律师在说一堆怎么都听不懂的鬼话,顿时气得吹胡子瞪眼睛。
他指着赖凝专横嚣张道:“你他妈哪来的野丫头?敢在这捣乱。”
“小慕,姐姐是来安慰我的。”
李莹莹上前拉住堂弟,想要劝住气头上的人。
“艹厉害啊,这么快就收买了人心,本事不小啊。”
李慕见赖凝是一个小姑娘,有心吓唬她,凶神恶煞地将一旁的凳子踹飞了出去。
林琛本来跟在秦峰身旁,听律师如何与李振国交涉,双方正谈到重要的地方,突然被这猝然响起的砸凳声惊住。
他心头霎时一跳,预感到事情不妙。
李母上前,一把将李莹莹拉回身边,回头用力掐了一把她的胳膊。
女儿这么快就被人收买了,那她要怎么,怎么讹人一笔?
“阿姨,我没有恶意。只是——”
“他妈的,给脸不要脸是吧?!”
李慕不知从哪抄起水杯,准备往赖凝脸上泼去。
啪一声脆响,他的手被人当空抓住,半杯水哗啦泼在了地上。
赖凝抬起头。
——是贺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