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叔,”
贺翊路红着脸叫了一声。
贺州没有应。
他重新坐回到椅子上,垂着眼盯面前的白色床单。
赖凝不清楚状况,不知道从哪下嘴去劝。
贺翊路害怕极了,他顾不上手上插着管子,上下比划了好几下,最后只得认真道歉。
“小叔,我错了。”
贺州终于抬起头,他的唇色很淡,脸上冷得像打了层霜。
他望着眼前这个和自己有几分相像的男孩,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如果他的大哥还在,贺州就不需要接管云塔,不需要约束贺翊路,不需要如履薄冰,三思后行。
贺州用手按了按太阳穴,他的声音低沉缓慢,像压抑住万千情绪。
“小路,你是贺海的独子,就注定了你不能和其他人一样,随心所欲地去疯。我们都知道肩上的担子,谁都不可能替谁扛过去。”
“我明白你的爱好,我也允许你学习编程,但是玩摩托车不行。任何涉及到生命安全的行为,都不会被允许。”
“我不可能永远在云塔,总有一天,我会把他交还给你。况且,”
贺州叹了口气,很长很长的一段沉默后,他终于再次开口。
“况且,四年前的事,咱们家,不能再经历一次了。”
贺翊路很少哭,此时眼眶却蓄满了泪水。
他悄悄将坠下的泪抹去,别过脸呜咽着说了声知道了。
赖凝眼窝子浅,早已在一旁悄悄抹了泪。其实她什么都不明白,可就是想哭。她第一次这么恨自己,恨自己四年前的不告而别,恨自己四年里都不曾打听贺州的情况。这些年,贺州一定经历了很多磨难,而她,却一无所知。
“小凝,你不用那么心疼我,我很快就会好的。”
贺翊路见赖凝跟着掉金豆,自认为是心疼自己受伤,又紧跟着被贺州训斥。
赖凝抹了一把眼梢的泪痕,茫然地“啊?”了一声。
贺州啧的一下,朝床头骂了句你自作多情什么。
这时,林琛处理完外面的事回来了。
他先是瞧了眼贺翊路,觉得奇怪,怎么受伤了耳根还这么红,正想问怎么回事,就听贺州问了句怎么样了。
“都处理好了,那老头是个孤寡,靠着三轮车卖点菜糊口,也没买保险。虽是判了他的责任,为免生事端,就口头教育过,不再追究其他。”
贺州点了点头,他略一思索,紧接着开口道。
“交警那边的处理结果保管好,另外,将他新增到公司帮扶名单中,就……”
“就分给我吧,每个月提醒我去送慰问金,和其他对象一样,做好视频存留。”
“好的,我马上安排。”
林琛逐一记下,又立马联系了负责的同事。
贺翊路不解,皱着眉头问。
“小叔,咱们不追究他的责任就算了,怎么还要处理这么多后续。”
林琛挂完电话,忍不住回道。
“因为出事的是你这个大少爷。要是再和四年前一样,搞出点负面新闻,咱们云塔还得重新来过。”
林琛又瞧了眼贺州,见人冷着脸,但却不拦着他说,就又多嘴了一句。
“你小叔那胃,再来一次。就该活活要了他的命咯。”
贺翊路闭嘴不吭声了。
赖凝站在一旁,一字不落地听完。
她想起重逢的那天,贺州一路都在补觉,似乎永远都睡不醒。酒桌上虽一直捧着酒杯,大部分却是由林琛替了喝。
后来他们一起吃过几次饭,他吃得都很少,赖凝以为是不合他胃口,现在看来,他只是单纯的没有食欲。
赖凝觉得自己真该死啊。
不知不觉,赖凝又红了眼皮。
“行了,虽然伤得不轻,但也算长了个教训。我一会给你请个阿姨,照顾你到出院。家里我帮着给你打掩护,也希望你能积极配合治疗,争取早日出院。”
贺翊路这会乖得不行,贺州说什么他都点头答应。
贺州见他那乖顺的样子,忍不住吓唬他。
“要是不小心被老爷子知道了,你就自求多福吧。”
“哎——小叔,别啊。”
贺翊路急了,“我准保积极配合,争取早日出院。”
“这还差不多。”
贺州重新套上西装外套,他看了眼时间,转头对赖凝道:“晚上我约了恒升的……”
他突然顿住。
“你怎么了?”
赖凝躲在后面偷偷哭了好久,贺州发现的时候,鼻尖红彤彤的,黢黑的眼珠子亮闪闪,稍不注意,就要再掉几颗金豆子。
贺州侧过身,将人围住,挡住了大部分的视线。
“怎么还哭上了?”
贺州握了握拳,心里忽然一紧。
他真不该让赖凝陪着来医院,车祸中失去至亲的痛和苦他深有体会,怎么忍心让人再揭一次疤呢。
贺州搓了搓掌,忽然从前面捂住了赖凝的眼睛,温声道:“没事了,都过去了。”
眼皮被捂热,赖凝眨巴眨巴眼,细软的睫毛刮着贺州的掌心。
她带着浓重的鼻音应了一声。
贺州让林琛送赖凝回去,他叫了车,有事要再出去一趟。
贺翊路虽然受了伤,注意力却花了不少在赖凝身上。这回他是彻底明白了,不是贺州喜欢赖凝,这根本就是两情相悦啊。
小凝可能要成为他的小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