瞎子还在睡，隐约听着什么人说话，他不觉得扰人，反而还想在那人淡淡的声音下再睡个回笼觉。
直到有几个字，清清幽幽的飘进耳朵里，他才猛地想起来把四爷交代他的事，忘记二门后去了。
不情不愿的从床上起来，那鞋不好好穿反而趿拉着，一边揉着眼睛，一边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
瞎子醒的不算早，他好不容易又沉沉睡过去的时候，一下子睡了个饱，此时此刻，太阳都过了正中央了，正是最热的时候，不过因为是冬季，太阳是暖的，可一出了屋，冷冽的风能叫人打个激灵。
黑瞎子清醒了一点，昨天晚上一夜花开似乎只是个梦，院子被白皑皑的雪覆盖着，可他偏是看着树下两个被堆的丑丑的雪人，不知想到什么，轻轻乐开了。
新四爷水煌，是个有钱杀气重，但是没什么脑子的人，他的这个位置，一半是除了上面的那几位爷遵守着规矩，一半是因为他有一个非常精明的夫人。
水煌有好几个姨太太，可只有他的夫人邓娘是他最为器重的，就算再宠爱哪个，也越不过邓娘去，所以长沙里的人都知道邓娘的意思就是水煌的意思。
颇有点霍家当家人的意思——都是有手段且美艳的女人。
水煌是长沙的新四爷，有的是人巴结他，好几个美人眼巴巴的往他房里送，邓娘也不在意，对她来说，比起男人的宠爱，她更在乎手中的权利。
她看着面前的这个男人，坐在主位上，招待客人的地方 十分宽阔但修饰的似乎还是以前的老样式，红木雕花的家具看着又贵重又庄肃，所以即使屋里敞亮，从那些雕花里透出来的阳光也有限。
外面的光洒进来，被香烟那么一打乱，男人又坐在只有半拉阳光能照射的地方，那张精美的脸半隐在阴暗处又被那些袅袅的香烟笼着，美的不像新时代的物件。
饶是这段日子各个味道的美人都见了遍了，一看这个男人，邓娘还是有些愣神，可一见那双冰冷的眼，什么心思也没了。
她把手里那只细长的烟杆往旁边的青孟里磕了磕，那声音也叫她缓了缓神，烟味和香烟里的味道混合在一起，说不出的好闻。
她瞪了一眼自己旁边杵得像木头盒子一样的张副官， 从嘴里吐了一口烟：“清爷勿怪，昨天夜个的事，唐突了。”
“我家爷是个拎不清的，希望您不要放在心上。”
骆清雨一只手肘支在桌子上，另一只手把玩着一串不知道什么材质的珠串，闻言颇有些敷衍的抬头道：“无妨。”
邓娘跟着她家那位什么样的人没见过？那心早就被锤炼的相当百毒不侵，再者漂亮的人，无论是什么态度，就光看那张脸，人家也在心里为他找补点。
有样貌再有点本事在如今的社会里怎么着也是能吃出一条路来的，但邓娘完全歇了和这位爷亲近的想法，笑道：“可怎么着也是条人命，四爷心软，纳苦命女子当了六姨太太，可惜是个命薄的刚入府里就疾病缠身。”
张副官在邓娘后头站着，相当规矩，看也不曾看这位上流贵族有夜莺之称的邓娘身上，只是一听邓娘这么说，不由自主的嘴抽了抽，谁不知道那位爷最是风流？
风流还端着以前贵族的架子，家里头还玩着侍寝的那一套，什么好姑娘嫁在家里磋磨两三年也没个人样了。
张副官不动声色抬头打量了一眼，他倒是有些好奇面前这个张大佛爷下令亲自让他探讨消息，还没进长沙就有神医之名的清翊先生。
本事不知如何，就单看那张脸，叫小姑娘被他骗去身家也是愿意的。
骆清雨只觉得无聊，一边敷衍着面前这两个，一边还在想着瞎子醒了没，说来说去不就是想让他出手，看看有没有真本事，再决定今后拿个什么态度来对待他。
他耳朵一动，听到有进来的声音，就看黑瞎子撩着门帘走进来，一眼就看到了邓娘以及在身后的张副官，他想了想要退出去。骆清雨却唤他“来。”
瞎子没正形惯了，一下也不拘着什么规矩。
骆清雨像是换小孩似的叫他过去，他一歪身身直接坐在了骆清雨的膝盖上，也不管剩下两个人什么样的神情把脸埋在他师父的胸口里，闭着眼睛。
张副官是知道这个人的，这位爷可相当有本事，如果不是因为没有什么身家，又不屑于他人来往，四爷也轮不上水煌来做。
前些日子听说还在水煌手底下做事，今日的这副做派，难道是别有用意？
邓娘倒是一下子黑了脸，不过她反应快，张副官看她时，脸上早就换出一副笑盈盈的样子来，让人看不出她里是什么想法。
骆清雨少见的有些惊讶于他的动作，赶紧伸手搂住他的腰背，真跟哄小孩似的拍了两下，“见笑了，夫人亲自上门来请，自然是要给这个面子的，不过眼下没什么时间，下午如何？”
这就是要逐客了，邓娘是个识趣的，笑了笑“您这忙，我们就不打扰了。”
她摇曳生姿的出了门，也完全不在乎骆清雨有没有送她，逃也似的离开了这里。
“刚才怎么不叫人？好个没礼貌的小孩。”骆清雨收回视线，垂眸看着怀里的这个，说的话像是责怪，可语气却十分轻柔。
黑瞎子窝在他怀里不动，哼哼了两声，纯当回复他的话了。
骆清雨也不气，虽然要是搁以前在山上，肯定还要加一句这样不好。
可他的卿卿啊，在山上放在心尖上爱护了几年，最爱的是就是在他怀中汲取点温暖，可卿卿在人生最压抑最恐怖的那段时期，只能抱着他留下来的纸人熬。
他不知道他的师父能附在纸人里，拿着纸人像是最后的救命稻草，无数个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