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在紧锣密鼓的准备中悄然过去。
四月甘四,宜嫁娶。
侯府的花轿来得极早,吉时秦素商上了花轿,轿外喧哗热闹,锣鼓喧天,笙箫聒耳唢呐齐奏。
迎亲队伍一路吹吹打打到了安宁侯府,待婚轿停了下来,她直起身,抚平衣上褶皱,便见一束光进来,帘子被人掀开了。
她端坐着垂眸,轿外传来一阵哄笑声,还有媒婆不断说着讨彩的吉利话,一只修长骨节匀称的手伸到她的面前。
秦素商透过销金盖头上晃动的流苏看得影影绰绰,她稳了稳心神,才缓慢将手搭了上去。
那只大手格外温暖有力,使了个力便将她拉了起来,秦素商才稍稍站稳又被他拉着向前一步,一不小心就踩着了繁复的裙摆,秦素商趔趄着冲那人倒去。
那人下意识将人拦腰抱住,秦素商直直撞入他的胸膛,坚实的臂膀稳稳固定住了她的身子,她嗅到一丝清冽的冷香。
头顶传来一声意味不明的轻啧,秦素商下意识往回抽了抽手。
“无事,扶好。”飞泉鸣玉之声听不清什么情绪,秦素商只得借力起身,相握的手一直没松开。
她清晰感受到自己身边另一人的气息与温度,不经然间思绪放空。
安宁侯世子是个怎样的人呢?在那梦中的话本里,比起国之柱石的威严父亲,贺岭显得有些“声名狼藉”,他奉行及时行乐之道,玩世不恭,兼之一副好相貌,周身衣香鬓影珠围翠绕,惯与京中纨绔子弟交好,游手好闲不图上进。
“小心脚下。”
似是之前的绊脚让贺岭尤为注意,在两人跨过大门门槛前,贺岭特意出声提醒。
秦素商有些微窘,收回心思默默抬脚跨过门槛。
倒也不像传言中描述的那么不堪啊。秦素商心道。
之后的流程很是顺利,完成一系列繁缛的仪式后,坐在喜床上的秦素商眉目间已有了些轻倦,房内很是安静,婴儿臂粗的龙凤烛时不时溅出声响,隐约还有丝竹管弦之声传来。
冬苓走上前隔着盖头为她按摩了几下酸痛的脖颈,不免心疼道:“姑娘,再撑撑。”
勋贵士族极重仪态礼节,面对她从未见过面的半路丈夫以及陌生的侯门,毫无倚靠的她后面都是打着十二分的精神去面对。
秦素商捏了捏指尖,从盖头下传来模糊的一声:“不怕。”
比起前世拜了父母便被一个人丢在昏暗的土瓦小房内,如今已是好太多了。
洞房花烛夜新娘的苦等总是难熬的,在秦素商饿得有些胃痛时,贺岭方慢慢前来。
他先倚在门口按了按眉心,将酒劲缓了下去才进了门,见着上前屈膝行礼的冬苓,直接道:“你下去吧。”
冬苓依言退下阖上了房门。
秦素商一声不响的坐着,听着脚步的临近,一股浓烈的酒味也随之而来。
她下意识皱了皱眉,便见眼前红光一散,整个世界亮堂清晰。
眼前的男子一身朱红色苏锦婚袍,墨发用镶珠鎏金冠固定,绛红祥云纹宽腰带系在腰间,当真是亭亭风致敛华如璋。
大概喝了太多酒,此时他玉契般的面颊染上些薄红,眼尾轻挑藏不住的风流意气。
秦素商怔松了一瞬,便微微抿唇一笑,声音轻柔试着喊了声:“郎君。”
贺岭不经意便对上了这一笑,流光溢彩的嫁衣似天边云霞,精致华美的凤冠更将人点缀如春晓之花,唇若琼华,眸似墨点,她似敛尽房内所有光华而成的林上玄烛。
他稍稍挑眉,他的新婚妻子相貌倒是极为出众,他随手扣下玉如意,走到合欢桌旁坐下。
然后他对着秦素商道:“来。”
秦素商心头一跳,闹不清这是做什么,待狐疑的走过来坐下,贺岭才慢条斯理从宽广的袖间拿出一包糕点。
他将油纸包展开往秦素商方向送了送道:“吃吧,你应当饿了很久。
秦素商微动,鬓上坠着的金凤衔珠步摇随之颤动,在烛火下泼洒细碎的光芒。她沉吟许久,才拿了糕点吃起来。
贺岭气定神闲的为自己倒了杯茶,然后将一粒白色的药丸放进去融化。
见到秦素商疑惑的眼神,他悠哉解释:“醒酒丸,没听说过吧?这可是本世子费尽心思得来的特制药,有了它喝倒一个千杯不醉不在话下。”
秦素商:……
所以新婚夜她就和她的丈夫对坐着一个吃一个喝还聊甚私人特制?
她眯了眯眼,觉出哪里有些不对。她重活一世都尚其心存忐忑,可贺岭看起来太过从容不迫,不像是面对自己的新婚妻子,更像是一起谈天说地的酒友。
心中有异,面上却不露声色,任何事情都没有干饭重要,她一声不吭的将糕点默默吃完,才觉得原本烧得慌的内部好了许多。
贺岭支颐着下巴,肆无忌惮的打量。
姱容修态,典型的士族淑女,甚是无趣,相敬如宾便是,他在心中如此想。
“今夜我不会与你同房。”冷不丁贺岭坦然道。
秦素商止住动作,抬眸望向他,他姿态随意却清贵无比。
“这是为何?”秦素商笑吟吟问。
贺岭道:“你我之前素未蒙面,只不过一纸婚约便要本世子与你上床,未免有些太过掉本世子身价了。”
秦素商:?
您不是沉迷烟花酒巷的风流浪子吗?
秦素商的离谱多得眼里都快装不下了,贺岭面不改色,继续道。
“而且,”他顿了顿,又挑眉道:“而且本世子只想与心意相通之人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