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你这家伙说了这样的话,现在本大爷倒是有不快浮起来了。”
“……这样就行了,已经没有不安了。”我如释重负地笑了一下,“没想到会这么体贴……迹部前辈,或者说景吾前辈。”
“……”望着他极罕见的似乎有些无话可说的脸,我忽然产生了打胜仗的强烈快感。
“我还要去计算机部和前辈们告别,”我识相地迅速转移开话题,“拜托稍微等我一会吧,很快就来。”
生怕他趁此时报刚才败仗的仇,我果断地逃离了现场。
告别的场面比预想中简单,光是回顾过去显得愚蠢,而有关未来,现在无论说什么都为时过早。更主要的是,计算机部没有像迹部这样的人,因此每个部员都成了场面的组织者。
我是逃着来到部室,也几乎是逃着离开的。道了再见之后,在室内多待的每一秒都成了煎熬。然而,当我放松表情从社办大楼出来走下台阶时,有什么打在了身上。
……下雨了。
执着地在天上待到现在的乌云终于开始卖弄威力,完全不顾初绽的樱花是否能够承受,雨点就这么噼里啪啦地从天上冲向了地面。
我的包里有以防万一带的折叠伞,但面对着密布天空的阴云以及集群落下的雨点,我却吃到薄荷糖似的产生了无比清醒的感受,并且因此而毫无拿出伞来的欲望。
“晴空塔,没错吧。”
这样的声音从一旁响起了,与之同时,黑色伞沿进入了我的视野边界。
“大家都用透明伞。”我没有望向他,自顾自开口。
“本大爷从不随波逐流。”
一如往常的说话方式成功迫使我转过脸望向他:“我带伞了,前辈。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刚才走到这里,忽然想着……也许偶尔淋下雨也不错。”
“……用那透湿的身体弄坏车里的坐垫,你打算负全责么?”
这句话似乎在哪里听过,也可能只是我的错觉。但不得不承认他达到了目的,我举手投降,又因为湿漉漉的折叠伞不好收拾而放弃取出,于是正式将这把黑色长柄伞当作避风港。
“‘全东京离天空最近的地方’——你想看的就是这种天空吗,嗯?”迹部嘲笑似的开口道,“还是说,现在改变主意了?”
我干咳一声:“我改主意了。现在想去离暴风雨的源头最近的地方。”
“嘁,”迹部挑了挑眉,“究竟有什么执念?对那种地方。”
我爽快回答:“一念之间的想法。”
这样毫不明确又可能被视作敷衍的答案竟没有引来他的下一个问题,初次走在所谓相合伞下的路程也很快在极为短暂的言语“交锋”中结束了。等到上车时,雨势几乎真的升级到了暴风雨的程度——这下连我自己也对接下来的行程产生了怀疑。
“……那个,也许,”我在寂静的车厢内开口,“上天也在为前辈的顺利毕业感动得涕泪交加呢。”
“……你这家伙少说点话吧。”
汽车行进起来,而雨水仍在车窗外怒吼。让人感到宽慰的一点是,雨下得清爽痛快,没有给视野蒙上阴影的雾气,仿佛在洗刷着什么一般。体会着与车窗上的微尘一起被冲刷殆尽的我产生的拖累感,我忽然感觉畅快极了。
有什么话在声带附近蠢蠢欲动,可大概是有司机在场的缘故,我无法说出口来。
终于到达了目的地,天色也因为傍晚时间和阴雨天气的双重作用而暗了下来。身处白天和夜晚的相交处,又没有夕阳,这感觉的确有些尴尬。我还在迟疑中,手旁的车门却被打开了。
“先去吃饭好了。”迹部拿着伞,向旁边扫了一眼,“这里面有……”
“啊,三十层有个餐厅。”我打断他,又心虚地补上一句,“法式的。”
“已经预订过了。”他稳操胜券似的勾了勾嘴角。
我噎了一下:“……我以为……”
“以为什么?下车。”迹部把手从车门上松开,“连这点事情都安排不好的话本大爷算什么,嗯?”
明明是我邀请他来的,到头来似乎我又变成站在接受位置上的人了。我叹了口气,边下车边开口问:“前辈之前来过这里?”
“没有。”他回答着,伸出手关上车门,“你之前来过?”
“嗯,去年也是这时候来过一次,因为刚建成没多久所以全国各地的游客很多。”我呼出一口气,“还看到了几个高中生,什么也不做,只站在塔下呆呆地向上望着。”
“高中生?”
“大概也是因为毕业吧,我想。”我说,“——可是,明明是世界最高电波塔,前辈居然一次也没来过……”
“用直升机就能做到的事,为什么非要挤在人群中间浪费力气?”迹部拨了拨头发,“倒是你,不是已经来过一次了么?”
我脑海中刚浮现夸张的私人直升机的影像,便被他的话语击碎,只能将其暂时摆在一边:“上次是和朋友一起来的。”
他望向我:“所以呢?”
“无论如何,想要和特别的人再来一次这里。”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