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视线里很快便出现了在天台另一端稍远处坐在地上吃着便当的几个身影。
“啊,今天也有人在这里。”生怕被听见,我自觉地放轻音量,“我猜一定是还没有领会到学生餐厅好处的一年生。”
被我的调侃挑起了奇妙的兴致似的,忍足配合地压低了声音怂恿道:“去看看鞋带颜色就知道了。”
“我才不会去……”我咕哝,“忍足前辈果然还是大阪人风格。”
“……什么呀,我是开玩笑的。”嘴上这么说着,他却反倒看起来十分愉快——不知是不是被我吐槽了的缘故。然而没过几秒,他便恢复了刚才的神色,以与上一句话相似的音量开口:“不过,看。大家都喜欢坐在那一端,很少有人会在这一侧待着。”
这点我倒真的没有注意过。但仔细回想的话,令我难堪的那天,全部事情也正发生在我们身处的这一侧,当时的我头昏脑涨,然而身边没有任何其他人存在这点,无论在什么时候的记忆里都毫无疑问。
再深入一点回忆的话,就连我自己一年级来天台吃饭时也是,不自觉地就坐到了那一端……
“等等,我好像明白了——”我忽然间醍醐灌顶,“理由是……”
“视线里的供水塔。”
就好像一定要由自己来揭秘似的,忍足狡猾地以完美的节奏接上了我的话音。他终于笑了笑,将身体让开。
高大的金属构筑物不带一丝遮掩地现出了身影,灰暗的色彩无声矗立,不知为何让人联想到了总是站在迹部身边的桦地。但,桦地的轮廓浮起还不到两秒,我的思绪便高速旋转,顷刻间转回了几乎能看见裂痕的那一天。
以冰冷的供水塔为背景,那时的画面的确如眼下一样压抑。
“是因为视线里的供水塔会遮挡风景……大家才喜欢坐在另一端。”我望着以沉默应对的灰色设施,下意识地开口。
“所以才会有抢不到天台位置的人,在这里遇见根本不知道还有抢位置这一说的另一个人的事发生了。”
忍足的声音不紧不慢地响着,我在同一时刻恍然大悟。
“所以,忍足前辈和向日前辈,第一次见面是在天台这里吗?!”
“唔,算是吧,第一次在部活以外的时间私下见面。之前也只是面熟而已,这里算是第一次搭上话。”忍足将手插进校服裤子口袋,缓缓抬头往供水塔顶端望去,“或许,要不是那一次,之后组成双打搭档的事就完全是泡影了。”
像是在听着没有我存在的时间线上的历史。天空呈现出浅淡的水色,孤高地向下俯瞰,若身处那样的高度,就连需要我们仰望的供水塔也恐怕形同草芥。我不自觉地吸入了一口澈然的空气。
“忍足前辈是受小说影响的话,”我说,“向日前辈大概就是漫画了。”
忍足转过脸来笑了一声:“你还挺了解他的嘛。”
“毕竟那个前辈看起来就是会看漫画的人……”我将视线从天空收回来,“但是,我好像有些明白了。”
“嗯?”
“无论理由是什么,选择了在那个时间点出现的向日前辈,一定最终成为了忍足前辈很重要的伙伴。”我望向他,“虽然听起来既像是蝴蝶效应又有点像多元宇宙,但说不定这才是生活的有趣之处。”
再度回望向缄默的供水塔,他的眼神与刚才相比似乎沾染上了新的色彩,而我却无法描述清楚。可以确定的只有,那一定属于我所见过他的最真实的一面。
“……谢谢你,千冬。”许久,忍足的声音随着有些不真实的微风飘散开来,“听我说了这么多无关紧要的事。”
不知是仰望着天空还是供水塔的他目光灼灼,那深藏于镜片之后的目光饱含着某种心情,几乎敲碎了用余威压迫着我们的冬季的最后躯壳。
是啊……春日就在不远的前方了。
“就算向日前辈不喜欢我也没关系,”我定了定神,“但我相信他会明白,他的存在对于忍足前辈来说……是谁也替代不了的。”
“真是……别担心多余的事啊。”气氛被我搅乱,忍足也自然而然地回归到了平时的他,“岳人只不过在闹别扭罢了。如果真的讨厌你的话,那家伙根本不会和你说话的。”
想到昨天中午还是他主动提起的话题,我暗自松了口气。
“不过,这样一来就不公平了啊。”想要彻底打消我的顾虑似的,他若无其事地开启了对话的新篇章,“千冬小姐也一定有吧?对自己来说重要的地方。”
他的话音落下后,有某个地方立刻扑簌簌地飞入了我的脑海。
“或许是有的。”我犹豫了一下。感觉不太好启齿,“那个地方……”
就在这时,口袋里的手机振动了起来。
我暂时闭了嘴,掏出手机。然而下一秒,屏幕上的字便让我吓了一大跳。
“忍足会留在冰帝学园高等部。这是真的吗,嗯?”
就连发信息也保留着平日里独特的语气,甚至不用看发件人姓名,我便完全足以知道发来的人是谁了。
我也不知道自己脸上究竟是怎样的表情,总之忍足很快便察觉了我的不对劲:“怎么了?”
“迹部前辈发信息来了。”我有些无奈地将手机递到他面前,“前辈还是自己看吧。”
前倾身体一手插在口袋里另一手扶着眼镜,忍足在凑近屏幕查看的时候,我忍不住开口道:“所以忍足前辈真的是谁也没有告诉啊……”
给我带来了不必要的麻烦。尽管如此,有什么隐藏着的东西被揭开了一般,我由于他所给予的安心感而隐约有些开心。
而且,迹部发信息求证的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