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而过的汴、梁二河映照得通红。
汴梁乃是南延的重城,人口多达千万之数,仅次于上京,所以光是这夜里的灯火,就已经足够壮观。
身穿短褐的男子缓缓地走在铺着青石板的大街上,手中抱着三幅画卷。
这些画都是夏良近日来所作,正打算送去书铺装裱起来。
他身边跟着名瘸腿大汉,手中拎着个小箩筐,筐中装着的也是字画。但与他手中的不同,那些字画,是要拿去卖的。
“老夏,你为啥不让林云陪着你来?”
许兴全经过这一事,打心里有了些敬佩夏良,所以连称呼也改了。
“如果不是顺路,我不会让你跟着。”
许兴全尴尬地直挠头,果然敬佩归敬佩,跟好不好聊天是两码事。
两人走上桥头,桥上行人南来北往,匆匆忙忙。许兴全往前走了半步,有意识地护住了夏良,毕竟一个人经脉枯竭之后,会有点气血两虚。
可惜即便他万般小心,并且已经接连替夏良拨开甩来的货担、冒失的小鬼、赶得太快的牛车不知凡几,短褐男子最终还是被人撞了个满怀。
万幸,那人是个弱柳扶风的女子,两个人撞在一起后,夏良只是轻轻摔了一跤。
“我说姑娘,你怎地如此莽撞?下回可要好生注意。走路要看前,你看天干嘛?我这朋友病着呢!”
那女子眉如细柳,长着双清冷如月的眼眸,脸上戴着的紫色面纱并未令她的美黯然失色,反倒令她增添了一抹如月色般不可捉摸的朦胧神秘。
毕竟是因为自己冒失,女子还是微微躬身,行了一礼。
许兴全拉起夏良,没有不依不饶,直到走出了得有十几步,大汉才猛然回过神来,神色懊恼。
“哇靠,刚才那位姑娘长得好生美丽!忘了多看两眼。”
夏良瞥了一眼憨得跟年纪极不相称的许兴全,不动声色地将纸条与药瓶塞进了袖口。
说实话,以心月的长相,确实称得上闭月羞花,沉鱼落雁。
而这装裱画卷,其实只是他与心月接触的借口。
等到回到顾府,四下无人之际,夏良这才掏出了药瓶,将里头的红色药丸倒出服下。
千机营虽是南延死士,要想培养起来代价亦是极大,阁老自然不会希望他白白送命,所以才派心月送来这枚天元归脉丹。
天元归脉丹以天元果为主药炼制,能纳天元、养经络、壮气海,倒是能对了他的症。可惜,也仅能缓解因为使用秘法所造成的经脉枯竭而已。
治标不治本,那他就还是废人一个。
不过夏良看得尤为平淡。帝王心经传承已有千百年,使用秘法的实际上不止他一个,治本的方法当然存在,不过却是需要天材地宝。
所谓天材地宝,无一不是世间罕有之物,想要得到除了实力外,更多还要靠机缘。
然而凡事扯上机缘,那便是玄之又玄了。
夏良无奈地摇摇头,随即又摊开字条,纸上只轻飘飘的落了几个字,竟犹如一座大山,将他压得喘不过气来。
……
萧山隘外,烽火狼烟。
熊熊燃烧的大火,将夜空映照得宛若白昼。
震天动地的马蹄声、嘶吼声响彻原野,一把半月镰刃拖着细长的链子飞过,所到之处,但见数十人的头颅高高抛起。
男儿争战沙场,保家卫国,抛头颅,洒热血。
在他身侧,一柄银枪好似游龙,片刻之间已是连出两道枪影,将身前的敌人捅穿。然而,两枪过后,一式未停,又见年轻副尉积蓄真气,手中的长枪正如浪奔腾,翻江倒海。
四处翻滚成河的鲜血,在这战场之上不过只是一滴汇入江河的水滴,如此渺小。
……
金碧辉煌的宫殿里,身穿龙袍的中年合上奏折,依着龙椅一侧。
“国师,事情办的如何了?”
穿着玄色道袍的老者,站在空荡荡的大殿上,低着声答道:“回陛下的话,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好!”
龙袍中年微微一笑,薄唇勾如刀削般锐利。那不是笑意,而是来自生杀予夺皆在掌握之中的畅快恣意。
光从糊着黄纸的灯笼里投射而来,烛火跳跃,他的脸,忽明忽暗。
……
汴梁官道上,华星盟散修与武卫将一辆马车围得滴水不漏。
三千垂柳绕河的汴梁,满城烟雨。
车轮碾转,红衣小姑娘探出半个脑袋,向后挥着小手。
昔我来时,杨柳依依;
今我往矣,雨雪靡靡。
堂前燕别,来年终归;
而今旧时故里,一别无回。
……
满是风沙的西陵大漠,美目大汉与少女坐在骆驼背上,驼铃声慢。
日光曝晒,少女忽而抬手指天,明亮的白昼瞬间就撕破了道口子,裂隙如同一只巨大的眼睛,漏出底下的斑斓星光化作的眼眸。
漫天黄沙飞舞,光与尘皆没入其中。
大汉见此,嘴角微微弯着,如同一湾缀在绿洲中的月牙泉,惊艳了整片荒原。
……
戴着饕餮面具的男子目光沉湎,凝望起广袤无垠的星空,不知在思考着什么。
他忘记了许多事,却始终记得桃花树下的两道人影。
昔年仙门童稚子,今日笼中傀儡人。
仰头,抬手,星光熠熠,天下皆明。可于他的手中,再也握不住半寸光芒。
而后,他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