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平素无事下人们都在外院,此时屋内没人,更是清净。
案上那卷书册是前人铸的机关术,世间仅此一卷,沈豫知她喜欢,特意从京外寻来,有几处损坏,也被他修补得完善无错。
他待她很好,或者说她以为他待她很好。
倏地,内室一声响动,打断了她的思绪。
是槅窗推开的动静。
柳素瓷倏然警觉,心口轻跳,直觉有异。未等她起身,脖颈倾时一阵钝痛,眼前晕星发黑,张口说不出一句话,彻底晕了过去。
霍钊垂下眼,看着地上晕倒的女子。
小七蹲身,一手扒着头发,那张清丽的侧脸露出来时,他登时屏住了呼吸,傻呆呆地仰起头,“三哥,我们要劫的人就是这位姑娘?”
霍钊颔首。
他还从未见过如此绝艳的女子,看着人毫无知觉地躺在冷冰冷的地上,不禁嘀咕了句,“三哥也太不知怜香惜玉了。”
霍钊把槅窗的支木拿开,扫一眼空荡荡的外院,轻声合了窗,回身踢一脚小七,“少废话,背着。”
小七动作干脆利落,背起人,从窗外跳出去,一路跟着霍钊走,见大当家的毫不马虎,一步未撞上一个侍卫,欠欠儿地凑上前,“三哥怎对国公府的路这么熟悉?跟自己家一样。”
霍钊一顿,唇线绷紧,日光下深邃的黑眸中竟有几分冰冷。
察觉大当家脸色不对,小七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却不知哪说错了,闭紧了嘴巴一个字也不敢再说,只跟着往前走。
国公府偏门外墙低矮,有一个狗洞。
“人给我。”
闻声,小七忙把晕过去的柳素瓷交到大当家手里。
霍钊警惕地看向四周,见无人,他右臂揽住怀中女子,左手撑住墙角,革靴用力蹬地,小腿绷紧,犹如矫健的豹子,从矮墙上攀岩而出。
小七扒拉开草丛,腰一矮,泥鳅似的,灵活地爬了出去。
此时谷雨捧着绣图回屋,见槅窗掩了,以为小姐累了去榻上歇着,轻手轻脚地进屋,还没等唤出声,只见内室空旷,空无一人。
……
柳素瓷睁开眼,睫羽扑朔,刮碰到布缎,触目只有些微的亮光。她动了下,才发现手脚都被绑着。颈后被重物撞击的刺痛犹在,她忍不住嘶了口气。
“你醒了?”
黑布外晃出一道影儿,柳素瓷嘴堵着,说不出话,那人似是才想起来,过了一会儿,低声悄悄解释道:“你别怕,我们不会伤害你。”
她蹙了下眉,动动手脚,示意他解开。
小七摇摇头,想她看不见,压低嗓子回道:“还不成。”
……
“户籍。”
守城的兵卒视线扫向密不透风的马车,“出城干什么?”
霍钊:“探亲。”
外面的动静隐隐传到柳素瓷耳朵里,透过微薄的亮光,她盯着那道卷曲的车帘,蓦地双脚用力,马车受到撞击,登时摇晃了下。
小七一把压住她的腿,暗叫糟糕。
“等等。”兵卒伸刀拦住,“马车里装的什么?”
霍钊摸出一锭银子,不动声色地塞到兵卒手里,“家弟痴傻,惊扰官爷了。”
说着,车帘掀开,一张满是脓坑,丑陋无比的脸露出来,头发蓬乱,眼歪嘴斜,骇人至极。
那兵卒当真被吓了一跳,忙嫌恶地打下帘子,“快走!快走!”
霍钊收好户籍,来往人群中,引马出城。
离城四里,三人在长亭接应。
“三哥!”吕金子最先勒马过来。
霍钊摘了斗笠背到身后,“眼下出城,定国公必然发觉。”
未等道空、张贺说话,马车里忽然传出一阵叫声,“柳姑娘,你!”
只见车帘掀开,小七脸上的黑痣还没擦,上半身探出马车,双腿绑了一条黑布,整个人以及其扭曲的姿势倚靠着前窗,脖颈抵着根玉簪,扎出了血。
柳素瓷抬眼,看见外面高头大马上的四个男人。
“你们是谁?”
话落,手腕倏然一痛,玉簪应声落地,没等她回神,整个人一瞬悬空,被禁锢到打头勒马的男人怀里。他身躯高大精壮,一臂勒住她的腰身,几乎动弹不得。
耳边响起男人的声音,凉薄不善,“山匪,再乱动,弄死你!”
柳素瓷心头一紧,未感惊惧,脖颈后又一记重重的手刀,眼前天旋地转,瞬间没了知觉。
后面几个人撇嘴扬笑,吕金子先道:“我就说大当家不该带你小子去,连个娘们都对付不了。”
其余几人未置可否,俱发出笑声。
小七抹了把脖颈的血,嘴硬道:“我那是怜香惜玉,让着她……”
“行了,此地不宜久留,须得速速离开。”
大当家的发话,几个人都闭了嘴吧,跟哑巴似的,不再言语。
霍钊瞥一眼怀中软下身子的女人,料想自是己那句话把她吓到了,小脸惨白,嘴唇也失了血色。胆子够大,对上一伙儿凶神恶煞的土匪也没个怕的。
他移开视线,叫来小七,“人你看着,让跑了,回去扒了你的皮。”
小七脖颈一抖,讪笑道:“三哥放心,不用您亲自动手,坏了事我自己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