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倦便睡,何故硬挺着。”
马车悠悠晃晃,摇得本就因染风寒而疲乏的九里困顿得紧,又因其谨记心中职责,不时一激灵,用力瞬目。
晟丞渊看着心疼,不由想起上车前云澜的提议,心想确是该与父亲商议修葺偏厅一事。
想她已将他要休息的偏厅,设想划分区域规划用途,以将温良恭俭展现于日常,俨然贤妻模样,不由轻笑出声。
掩唇轻咳,又偷觑九里见他无有反应,晟丞渊才放下心来继续思量。
时云澜这个小女娘,属实是胆大聪颖,行事又太过小心谨慎......
倏地,晟丞渊眼眸精亮。
她说修葺偏厅?
她时云澜是借由修葺偏厅,实讲镇州布局。
若晟丞渊奉旨往镇州,等同于偏厅重建。
有三皇子驻守镇州在先,晟丞渊亦将何为?胜之,恐功高盖主更加重官家猜忌,若败,恐失镇州,此非易事。
倒不如现下这般自在,同偏厅改建。
既已有各路暗探行走镇州,何以多其一派?不若因才择人,根据镇州局势所需,多遣些暗探过去,打探边境消息,暗中支援三皇子。
且,便是他不着人往镇州去,亦有人断定他伸有手脚往那处,便是有人发现他遣有暗探,他只道实难相信三皇子已薨,正寻之。便可堵悠悠之口。
晟丞渊不由掀起车窗帘子往后看,此时车马早已出城。
“现下有几人可抽调?”
四守正立于正厅,听晟丞渊问询。
原先他与三旬九里一处,皆为晟丞渊暗卫。
后因丞淮行船,晟丞渊实难放心,便吩咐四守随丞淮行船。
未想四守晕船得厉害,短途亦能忍受,便是如从浚仪往八闽之地,于他来讲等同濒死。行一次远途后回来,恰巧三旬肩伤,四守便接管了三旬工作,再无须随丞渊行船。
而三旬职责变更,只负责守护时云澜。
思讨片刻,四守道:“可抽调之人七八,另有一二人思敏,武艺略薄,亦可用。”
“你且先将诸人擅长写下。”
顺手指向书案,四守未有犹疑,于案前埋头书写。
晟丞渊早有吩咐,要九里且先去歇息将养,他偏要伴公子身侧,现下又好奇四守书写之人,不由往案前凑。
“邑十七?你竟写上他?”
九里不住指点纸上‘邑十七’名字,又因字迹未干墨汁染于指上,九里四下寻看可擦净之处,厌弃道,“杆子一样精瘦,又身材五短,二两风能将其吹上天,他堪何用?”
四守未应,只低头书写。
“六正亦在?”
望向公子,九里深深叹了口气,“唯有骑射堪拿得出手,老六真真是白瞎了那副虎背熊腰。”
四守闻听不见一般,只埋头书写,九里欲言,被晟丞渊打断。
“莫再往他跟前凑,莫把风寒过给他。”
“你且去休息,允你一日假,随你往何处。”
打发了九里,晟丞渊与四守交涉一二,便着他去调派集结,待来日任用。
既‘随你往何处’,九里便去了雅澜阁。
雅澜阁后院东厢一间,是三旬同苍苍的暂居之所。
三旬平日里除接送时云澜往来于雅澜阁与义王府,也便没有太多的事情要他做,多数时间他独自在雅澜阁后院里。
九里看他默不作声,执斧不断劈柴,便后悔与他讲公子集结暗探之事。
夺过三旬手中斧头,九里道:“你省省劲儿,且先去码放,我来劈。”
瞧他同往常一样,也不争辩,不由又问,“昨日下雪,你肩上可有不舒坦?”
“倒是还好。”未停下手中活计,三旬道,“她有缝制口袋,天气不好之时,皆会炒制盐粒装袋,为我热敷。”
听他语调便知他如今幸福,九里感叹:“倒是值了,要我掉个膀子换个贤妻,我亦是愿意的。”
独自一人多年,能有苍苍在身边知冷暖照顾他,还有什么不值得的,三旬唇角不觉上扬。
只是无人知晓,每每他为苍苍择梅子姜时,唯有用右手才能择净梅子上的姜丝,便是这样左手捏梅子,有时亦不能拿捏得住。
“要你将养休息,你如何又寻到这处里来。”
才一进雅澜阁后院,便见九里挥着斧子,劈溅的木材到处都是,唯三旬默默拾捡,晟丞渊见此不住叹气。
制止九里再劈柴,又同三旬一起拾净散落的木材。
晟丞渊吩咐九里清扫院子后,按昨日府医给的伤寒方,去药铺再抓几副汤剂放雅澜阁里备用,便喊三旬入堂屋里叙话。
他一进后院就瞧出来三旬有心事,猜九里定是同他糊沁过。
晟丞渊开门见山:“便是没有肩伤一事,我亦不允你往镇州去。”
“你知晓雅澜阁这边于我来讲有多重要,要你看护之人是我愿以命相抵之人。”
“你该是知道,你的责任更重。”
三旬抿了抿唇,他又如何不知。可他身手再不能在一众暗探中拔得头筹,他因此自卑伤感亦不能免。
九里扫过院子便往商街上去。
三旬心里不爽快,他染伤寒亦不爽快。他买了酱肉打了些酒,想与三旬好好喝上一顿,而后九里才往药铺方向走。
差三两步到药铺门口,见走出来的人是炎辰,九里急忙背过去身,好在炎辰也未注意到他,急切往另一方向而去。
未见炎辰提有药包,九里正琢磨他因何事到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