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濂赫困极了，没有脱亵衣，却褪了亵裤。他怕冷，却更怕无有依靠的不踏实感。
白鸢很奇怪沐濂赫很多无意识的做法，还有那些对他与旁人区别对待的地方，却始终像是无意为之，根本不像他想的那样。
“玩了一天，身子粘腻的厉害，要是在家中怎么也得舒舒服服的沐浴一番。”沐濂赫爱干净，白日里采了花又碰了土，已经冲洗了数次头脸跟手臂还嫌不够，若不是白鸢拦着，只怕会脱了锦袜去冲脚。
沐濂赫一向如此，旁人顾忌的他全然不放在心上，这会儿又别扭上了。
“这里不方便，明日回府好好洗。”白鸢下床拧了湿帕子给沐濂赫擦手和脸。
沐濂赫乐的享受，不躲开也不道谢，只眯着眼看他，小嘴一张，说出口的话软绵绵轻飘飘的“白鸢，你怎么这么好呀。送我璧月扇还教我武功，带我回王府去住也允许我在府上自由出入，看我闷的慌又扔下皇帝陪我来山里玩，和我一起采花儿，还帮我擦手洗脸。还有还有，这丝帛被是从家里特意带过来的吧，是怕我睡不习惯吗？大家都说你整日黑着脸人人都怕你，可我眼中的你是最最好的。”
沐濂赫说着话，看白鸢继续忙活，等手脸清爽下来他又不老实了，侧过身伸手拉白鸢一起躺下，仍是闭着眼，“你的苦我都知道，我也没有那么娇气。以后你若累了疼了就告诉我，我保护你。”
誓言保护天下苍生的沐小公子在说完这句话后，已是昏昏欲睡之态，潜意识寻找安全感似的往白鸢怀里钻，口中呢喃，“明日怕是不能如愿了，我得回家去，想爹爹了。”
白鸢低头看，只沐濂赫长长的睫毛像两把蒲扇，簌簌划过他的心口。还真是小孩子心性，喜欢就靠近，不喜欢也不将就。可能是这样的沐濂赫，让他那些想问的问题再也问不出口来。
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
白鸢把沐濂赫搂在怀里，闭上眼睛，五官闭了三官，贪婪的呼吸着来自他身上的味道，同时感受沐濂赫清凉舒适的体温，若是可以，他宁愿今生永远此夜。
夜半时分，凉风随窗而入，沐濂赫觉得周身泛冷，蜷缩一团寻找记忆中的那抹温暖，四下寻觅不得如愿。
他睁开眼，只见四周黑红相映，黑的是水，红的是花。黑水波澜壮阔流速湍急，那成片的红花竟也身姿摇曳与之呼应。沐濂赫心下害怕，想尽快离开，抬脚却寸步难行。
“你想好回去了？”一个声音从头顶传来，语气冰凉似是故人。
“你是谁？我们以前见过？”沐濂赫没有回答，而是急切的想知道对方是谁。
“无尔无他无因无果，说这些话不过数载你全忘了。”那声音充满了对他的失望。
“我没有忘记，只是…”沐濂赫急忙回话，“只是……”
“你偏要一条道走到黑，疼过一次不够还想再来一次。未央，你真真是痴心一片，可你要知道，这世间最不没价值的便是真心。”
对方怒其不为，沐濂赫的心口一阵撕疼，像是他本就应该受这拆骨扒皮之痛。
沐濂赫疼痛难忍，似坠入万劫不复之地，梦里几度昏死，却在现实与梦境之中来回拉扯，终不得醒。
白鸢额头大汗淋漓，他于恍惚间看到一位少年在前方不远处，那人身形消瘦，衣衫不整，全身上下透着一股熟悉感，微风吹起他的衣摆，有淡淡的荷香萦绕开来，殷红的血滴自他指尖滴落下来，由衣摆处擦拭干净，赤脚走过之处生出朵朵彼岸花，白鸢细看，那花朵需由鲜血滋养方能开的艳丽。
“你想好了，往前走便是往生净土，回去，也可了尔心愿。是去是回，可想好了？”白鸢看清所处之地好似一条河泊，河面上横着一座孤桥，桥头放着一口大锅，锅旁置一碗一勺。一位老妪和一位少年相对而立，方才的话便是出自她口。
少年一言不发，不等老妪再问自打了一碗汤一饮而尽，接着拿起勺，一连喝了三碗，他放下碗，仰天大笑，眼角泪水滑落，嘴角却是鲜血喷涌。
“此生之苦，我永世难忘。所有来世，惟愿不复相见！”少年踉跄着一路远行，脚下步步生莲，一朵朵血莲随之消失殆尽。
他太伤心了！白鸢看着越走越远的少年，跟着一起难过。
“你看什么！”老妪突然回头，没了刚才的情愫，只冷冰冰的看着白鸢。
“我…”白鸢不知道该回答什么，等再抬头，少年所经之处只剩大片血莲，“他去哪儿了？”
“可笑！他去哪里，成为哪个，与你白笙有何干系！”老妪暴怒，抬手一挥，生生将白鸢从梦里惊醒了。
“白笙…”梦境太过真实，白鸢加速的心跳也是真的，痛感是真的，那个少年，也是真的吗？
白鸢猛地睁眼，张开嘴想说话，阴凉的夜风大股灌进嘴里，引起一阵剧烈的咳嗽。“我只是恨我自己！”沐濂赫全身发抖，口唇发白，不知在何时早已打湿了白鸢肩头。
白鸢分不清梦与醒之间有些怎样的关系，全身却呈现出前所未有的虚脱，去骨抽筋般无力。他用力抬起右臂，把沐濂赫紧紧抱在怀里，嘴唇抵上他额头，留下一个吻，又自上而下，吻干他眼角的泪痕。
沐濂赫察觉到冰凉温柔的触感，由梦里醒来，抽泣着把头埋在白鸢胸口，“我又做梦了，我很难过。”
“嗯，抱抱就好了。”白鸢侧过身一整个裹住沐濂赫，心口那团郁结消失殆尽，两人相拥着同床入眠。丝帛被里，在他们腰间紧紧贴合的地方，昨夜那串被白鸢收进香囊里的串珠，不知何时竟悄无声息的滑落出来，泛出一阵红光。
白鸢没说他梦中的情景，也没问沐濂赫梦到了什么，他说不清楚原因，隐隐约约一丝不安爬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