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万籁俱静,江玉娘听着外头春喜细微的呼噜声,她头一次失眠了。
翻来覆去地,脑瓜子里头,只有卫公子的那句自言自语。
我时日无多,又一心求死,实在是不配得到江小姐的关爱!
时日无多,一心求死。
一个年纪轻轻风华正茂的男子怎么会时日无多呢?
江玉娘眼睛蓦然瞪大,直接坐了起来。
一心求死,一心求死!
是了,一心求死可不就是时日无多嘛!
江玉娘慌了,她冲着外间喊:“春……”
只喊了一个字,江玉娘就停住了。
卫公子的私人想法,绝对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
江家并不大,下人也就几个而已,如今都在熟睡,江玉娘起身披好衣裳,蹑手蹑脚地走出屋子。
入了秋,夜里天开始凉了。
江玉娘披的还是白日穿的衣裙,被秋夜的凉风一吹,凉飕飕的,江玉娘顾不上回去披衣裳,而是来到了凉亭。
那里,与卫家就只有一墙之隔。
江玉娘站在围墙下,用心听着,隔壁并没有传来哭声,也没有传来异动,这让江玉娘长舒一口气,没动静就好,这就意味着他没事。
江玉娘站得低,全然没看到,墙上有一双鲜红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她。
看到她出现,露出狂喜的表情。
下一秒,那双眼睛不见了,就在江玉娘要离开回屋的时候,哭声突然传来,江玉娘身子都僵住了,一动不敢动,竖起了耳朵。
“娘,阿修,是我不好,是我没有保护好你们,你们等着我,我现在就去找你们,你们等着我啊!”
哭声之外,是男子悲痛欲绝的嘶吼。
在安静的黑夜之中显得尤为的刺耳。
江玉娘猛地回头,看向那堵拦在她和卫起之间的那堵墙。
在那一瞬间,她从未觉得她跟卫起的距离那般远,她那般的无能为力。
“娘,阿修,你们等等我,我现在就来找你们了。”
又是一句绝望的呐喊,江玉娘下意识地就跑了起来。
她往大门口跑去。
一路上没有人,跑到大门口,除了上了年纪的老门房在屋子里鼾声阵阵,江玉娘出门,根本没有任何人发现。
此时夜已经很深了。
街上没有行人,也没有月亮,除了自家门口两个摇曳的灯笼之外,四周可以说是伸手不见五指。
江玉娘没有感觉到害怕,她直接冲进了黑夜之中,到了卫家门口。
她刚要敲门,手刚放在门上,门竟然推开了一条缝。
江玉娘稍微一用力,门就被推开了。
门没锁!
江玉娘惊喜万分,悄悄地挤了进去,然后将门阖上。
卫公子肯定是太过悲伤,连门都忘记关了。
江玉娘这样想着,抬步就往墙那边走去。
她在家里总能听到卫公子的哭声,那就证明,卫公子住在墙那边的屋子里,果然,刚走到,就看到了墙边上的一间屋子亮着。
里头还时不时地传来卫起的抽泣声。
江玉娘就站在门口。
她看着房门,还有人在看着她。
“卫起打的好算盘啊,故意引起江玉娘的注意,然后又不关门,这黑灯瞎火的,把人家姑娘找来,他是想要做什么啊?”袁琮揉着下巴,好奇不已。
卫起从牢里出来的那一天,裴珩和莫汉桥就聚在一块,共同探讨了下如何让卫起身败名裂。
还没商量出个结果,卫起自己先来了一个骚操作,偏偏就把牌位放在墙边的屋子里,还住了过去。
不仅如此,还一天到晚,时不时地就哼唧几句。
眼泪是看着没掉几滴,可那哼唧出来的话,就让人听得起鸡皮疙瘩。
明明是个冷心冷情自私自利的人,抱着牌位哭得时候,却把自己哭成了个“大孝子”“好兄长”。
事出反常必有妖。
裴珩和莫汉桥坚信,卫起绝对在做什么勾当。
于是,就派了两个人一块共同监视着卫起。
莫汉桥派了袁琮,裴珩派了白鸽。
如今,二人已经搭档了好几天,一个盯,一个歇,夜里,袁琮就主动盯更长的时间,让白鸽去休息。
两个人虽然打的照面不多,但是也都很欣赏对方的办事能力。
袁琮猫在角落里头,就看到江玉娘站在卫起房间门口,一动不动,退一步进一步,似乎是在跟自己较劲。
袁琮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想不通这一男一女到底要做什么,“这一个个的,干嘛啊!”
先是卫起,好端端的突然爬墙,爬了墙之后突然哭了起来,又跑过去开门,紧接着,门的就被推开了,昨儿个下午来过的姑娘又来了。
还站在屋门口,翘首以盼,激动万分的模样,袁琮担心,下一秒她就要冲进去了。
果然,屋子里又传来了卫起的哀嚎:“娘,阿修,你们等等我,等等我啊!”
“哐当……”椅子倒地的声音,在黑夜里显得尤为的刺耳。
江玉娘身子一抖,紧张地抬头,脸上的纠结之色荡然无存,下一秒,她就要冲进去。
就在她冲到门口要推门的时候,有人扯住了她,往后一拉,江玉娘刚要尖叫,就有人捂住了她的嘴。
“呜呜……呜呜……”江玉娘惊恐不已,惊惧地望着捂着她嘴巴的人。
不过好在,是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