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四章 颓势
孙老太太走的时候，把寻常伺候她的人也几乎全都带走了，只留一些老掉牙实在走不了的，大太太和三房的人也是如此，生怕在老家那边住的不舒服吃苦。
孙鸿渐看其他地方实在太空荡，大老爷孙鸿业又和新纳的一个姨娘搬到外头去住了，他索性命人把荣华园和折桂园那些地方都锁起来，只留正厅，大花园，还有二房这边的院子平常使用。
这样一来，无需费火熬油的派人巡逻，省了许多人力物力。就是看起来凄凉了许多，有种大厦将倾的萧条感。
不仅如此，孙鸿渐还把自己手头的所有资财，全部交给了沈琼芝。
是一笔很大的数目，即便是见惯了富贵的她，也被吓了一跳。
“你这是在做什么？”她蹙眉。
孙鸿渐笑：“我先前不是答应过你，将来放你出去的时候把你花在孙府的钱都还给你。我算不清你具体贴了多少，干脆都给你。”
沈琼芝沉默了一会儿，道：“你拿回去吧，我没贴这么多，也不需要这么多。”
孙鸿渐不以为意：“钱财不过是身外之物，我这边随时有钱进手，够用了。况且放妻子走，本也该再给一笔钱作为添妆之用，这是体面的做法。往后在新公婆那边你也腰杆子挺直一些：若是你不好，我怎么会给你添妆？”
沈琼芝冷冷道：“少做这样晦气的事情！知道的是你给我添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托付遗产呢！你把钱全给我，老太太那边岂不会找我拼命？又没得惹一堆麻烦。”
孙鸿渐道：“你傻么？肯定不能告诉她，再说她也不知道这笔钱。若知道，这些年岂会想着法子坑你的钱用？不用担心，老太太和我那两个兄弟的份我已经留了，他们不会怀疑到你这本来。芝儿，你再不收，我就当你是心疼我，不想咒我死了。”
沈琼芝听这话，直接把这木匣子一把关上拖回手边：“送上门来的钱不要白不要，除去我历年来贴补的，其他的就当是赔我守活寡受罪的。”
孙鸿渐笑：“对，就该是这个道理。”
沈琼芝忽然想到另一件事，问：“源儿呢？你打算怎么安排他跟着我。”
孙鸿渐道：“倒也不用特意安排，如今其他人都回老家去了，我到时候也不在，他不跟着你还能跟着谁？”
沈琼芝沉脸：“那你若是还在呢？都说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我看你没那么容易死。”
孙鸿渐噗嗤一笑：“若我还在，我把他赶出孙家不认他这个儿子便是了。你别想那么多，源儿的心都在你那里，对我不过是面子情，我硬留他没什么意思。”
沈琼芝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抱着木匣子回里头去放进拣妆，不再搭理孙鸿渐。
不知是不是因为府里人少了大半的缘故，今年孙府的秋，比往常格外寂静凄凉。
除了孙源从书院回来的时候会热闹一点，其他时候都静悄悄的，像是全部都泡在一大缸水里，叫人行动迟缓。偶尔有下人咳嗽一声都回荡漫长，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
春棠和夏莲也失去了平时的朝气，说笑变得少了许多。
往先沈琼芝算账的时候，经常能听到外头她们的欢声笑语，可如今屋里拨弄算盘的噼啪声格外清晰，能听到外头的声音只有秋风卷叶的低啸。
就连平时最调皮的几个小丫头，也学会坐在石阶上发呆出神了。
这样压抑的氛围让沈琼芝不太舒服，可她想不到解决的办法，只能不断安慰自己：等孙鸿渐和她和离了就好了，到时候就回娘家去待嫁，娘家热闹。
可每逢想到这个问题的时候，脑子里又不自觉闪现出另一个问题——
她和孙鸿渐和离了后，那位大人会怎么处置他？
沈琼芝楞了一会儿神，很快摇摇头，强迫自己不去想这个事。
那是孙鸿渐自己的命，关她什么事！又不是她造的孽。
话虽如此说，沈琼芝拨弄算盘的速度到底是慢了一些，偶尔也会出几个小错。
这让她有些烦躁，只好把注意力转移到别的地方去。
萧霓月成了沈琼芝最好的打发时间对象，也成了她转换心情最大的功臣。
然而来了孙府几次后，萧霓月就不太愿意来了，非要沈琼芝过她那边去。
“不知道为什么，你们府里而今太渗人了，总觉得晚上会有什么脏东西出来，大白天逛个园子都心里发慌。还是来我们家吧，我们家人多阳气足。”她直白地对沈琼芝抱怨。
沈琼芝欣然同意。
其实她也有差不多的感觉。虽然夜里院子里有镖师巡逻，守夜的下人也不少，可心里头就是寒津津的。即便铺上细驼绒垫儿，用汤婆子暖床，或者让春棠夏莲她们一起睡在里间，主仆仨睡前亲密地说说话，也无济于事。
对比之下，襄阳侯府就完全不同了。
人人红光满面，草木蓊蔚洇润，就连养着的鸟兽们也格外精神些。沈琼芝每来这边一次，心里头就要舒服一些。
或许一个家族的兴衰，真的能从宅院细节上体现出来。
孙家即将大祸临头，所以才会露出颓败之势。而萧家蒸蒸日上，或许日后会更进一步，什么都看着兴旺了。
想到这，沈琼芝忽然觉得有些可笑。
先前她被蒙在鼓里的时候，心心念念想要复仇，可不但什么用都没有，还差点帮了孙家。
如今她明白了一半的真相，也明白了自己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到时候离开，便能狠狠地报复回去。
人生就是这样怪诞，费尽心思图谋的时候得不到，等折腾不动了又自己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