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真扒着漏窗急眼,队伍经过,孩子颈部一道缝针后的淡疤映入眼帘。
那是小包子一年级和人打架时留下的,栖真再次确认,面前这个,千真万确是她儿子!
声嘶力竭下,她扒着一扇又一扇漏窗向前。
这时身侧降下一道白光,屏障般堵住她的去路,适才听过的男声自背后响起:“今日两次失仪,沈部像见谅。”
栖真眼前白芒,身子一软失去了意识。
仪仗再次上路,看着被扶上撵的沈兰珍,洛尘头痛地揉了揉眉心。
真反常啊!这姑娘伤心失神,更是一路都没瞧过他一眼,现下又发的什么疯?
示意宫女蓝心近前,洛尘边走边问:“沈部像这样多久了?”
“回殿下。”蓝心敛目回禀:“娘娘殡天后第二日,沈部像接完圣旨回萤蕊宫,摔跤磕了头,醒来就直瞪瞪躺着。慕容部像来看过,说了半天话也没反应,太医说怕是……”
“什么?”
“撞坏脑子,癔症了。”
洛尘转过半边脸,浓眉微拧,不怒自威,“不可乱言。”
“是。”蓝心道:“奴婢懂得。奴婢是担心沈部像这般,两日后怎么去皇陵暖宫。”
到莹蕊宫门口,洛尘目送沈兰珍被抬进去,低声嘱咐蓝心几句,才带仪仗往北去。
一行人走远,迎出来的小宫女在身边声如蚊蝇,“怎么是神官长送沈部像回来的?”
皇族丧仪,宫里最累的是大神官,其次便是大神官座下这位年轻的神官长,听说忙了三天三夜才出大殿。
蓝心瞥她:“洛尘神官原本就要回神宫,送姑娘回来只是顺路。”
…………
栖真睁眼,对床顶迷茫了一瞬,活过来似的,一骨碌下床就往外冲。
边上的蓝心惊醒,拉住她道:“我的好姑娘,半夜三更要做什么?”
栖真跌回床上,心中涌出灭顶的狂喜。
她不可能看错,小包子还活着!活着!活着!
缺失的理智如浪潮翻涌把她洗刷一遍,转头才发现身边还有这么号人,一把抓住问:“那群小孩要去哪里?”
主子失常两日,开口却问件不相干的事,但看她双目灼灼,眼神不同以往,蓝心忙道:“下午那队人?祭童吧,送塔里去的。”
“塔?什么塔?”
“山上那座啊。”
“哪座山?”
蓝心闻言皱眉。
栖真恍然回神。
这可不是她原本的世界,如今顶着别人身体,落在完全陌生的环境,万事还需小心。得缓下节奏,平复下心绪。
“有水吗?好渴。”
趁人出去倒水,栖真打量四周。
这房间气派奢华,雕龙画凤的梁柱衬着古色古香的家具,绝不是给下人住的那种。
落地鹤身灯架上燃着通臂长烛,火光映照下,她看向外间梳妆台上的半人贴花镜。
接过水,栖真走去往镜里一瞧,呆住了。
镜中人最多十七八岁,生得颇得黛玉精髓,一张我见犹怜的瓜子脸,一副肩不能扛的柔弱样。额上裹伤的纱布下,面色白如雪梨,和真正的她差距很大。
倒是弯弯淡眉下一双敛着波光的眼,有种深林幼鹿般的明净,让人看了印象深刻。
栖真三口水下肚,强迫自己冷静。
突兀的性格转变只怕惹人生疑,现下哪来时间应付任何针对她的怀疑,找小包子还来不及!
看过的电视剧在脑里轮番过,她有了主意。
“头好疼,我好像好多事记不起来了。”转头面对蓝心时,她已是一副当仁不让的样子,“也许过几天就好,你得为我保密,千万不能告诉别人啊。”
见蓝心从吃惊、同情、到坚定点头,栖真瞅了眼身上睡衣式样的陌生古装,“但那之前我也不想活得像个傻子,给我说说吧。”
天将破晓,她靠在床头,消化一晚套出来的信息。
这个国家叫大容,共有九位重臣执掌朝政,世称九卿。
她附身的女孩——沈兰珍,九卿之一司军家独女,以九部相身份进宫,在皇后身边伺候四年了。
所谓九部相,是大容对九卿子女的尊称。照大容传统,九部相在家养到十四岁必须入宫,男孩去做皇子侍读,将来承袭九卿之位;女孩则到皇后跟前接受教仪,从中选出太子妃,没被选中的往往配给九卿之子。
原来沈兰珍进宫是为了选太子妃!
栖真不关心这个,但初来乍到总得多掌握些讯息,只好耐着性子听,直到蓝心提及:“太子殿下真让人一言难尽,如今皇后大丧,也不知他人在哪里,世上有出格的,没见过这么出格的。”
栖真暗自琢磨,如果一个国家最尊贵的太子都能让一个宫女如此不屑地说道,这人风评不怎么样啊!
于是多问一句:“没人知道他去哪里了?”
“四年前偷偷溜出去了。”
“溜出宫了?”
“是溜出结界了。”
栖真满脑门问号,这世界还有结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