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对人坐下来,双手抱膝,把头埋入,再无动静。
没动静了?
与那场把人逼得烦躁不已的嚎啕大哭比,面对同伴被戮,她的反应太过平静。
始终冷眼相觑的钟雄入睡前沉思……不太对劲!
后半夜睡得不踏实,天蒙蒙亮就醒来,他坐着想了片刻,看了看抱膝半宿没动的沈兰珍——现在他知道她叫沈兰珍了——又看了看抵不住睡意靠着打盹的俘虏,最后看了看五花大绑下闭目打坐的大神官。
“操!”
钟雄一声怒吼,响彻四方。
终于知道哪里不对劲了!
少一个人!
他妈姓尚的小子哪儿去了?
钟雄大步流星,拉过看守的兵:“人呢?姓尚的呢?”
这兵后半夜才换班来,结结巴巴:“将军,哪、哪个姓尚的小子?”
“数!这里一共几个人?”
那士兵真开始数。
倪煌反应过来,又急又惊,上来抽他后脑勺,“人跑了都不知道?还数什么数?”
数不数,俘虏都只剩三十人——确实少一个!
看守过俘虏的士兵紧急集合,回想半天也答不出个所以然来。
钟雄觉得不可思议:“绑得结结实实的大活人凭空消失了?他娘的居然还没人知道?”
负责看守和换防的袁博冷汗直冒,“属下的错!”
刀架到就近两个俘虏的脖子上,钟雄横眉怒目,“说!人呢?”
沈安的尸首还在近旁,血迹干涸成褐,沉滞的血腥仍然弥漫,小四小五低下头,瑟瑟发抖。
“他走了!”
清冷的女声在不远处响起。
众人回头。
刀锋陡转,擦过栖真脖颈,钟雄气得牙痒,“又是你搞的鬼?!”
栖真无知于利刃的威胁,面无表情地站着,朝僻静的林中示意:“过去说话。”
以战俘的身份,这话太不客气,照钟雄以往脾气对方早已身首异处,但他按捺下来,回头,手指狠狠点过两个副将和所有看守俘虏的士兵,“好得很!站着发豆芽?领罚去!”
“是!”
“遵命,将军!”
钟雄越过栖真大步朝林中去,想听听对方要说什么。
有人开口就是交锋,他从未在如此稚龄的女娃身上体会过,几步间,竟隐隐生出奔赴战场的感觉。
身后传来闷声的两下轻咳,钟雄见跟进林中的女子捂着嘴,靠着一棵树慢慢坐下去。
她没有解释自己为什么坐下去,但晨光透过树梢,钟雄见到她两颊浮现不正常的晕红,动作也迟缓,病人般孱弱。
“你家‘将军’没把你治好?”
“治好了。”
“那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给谁看?”
栖真没接话。
外伤是好了,心里太难过,窒息地仿佛被人一把按在深潭里。匮乏的体内趁虚烧上来一把火,燎原般炙烤着每一寸神经,思路运转很吃力,但她没有心思顾及这些,心里的窒痛已经让她顾不上了。
一夜间,栖真觉得自己遭受了来到这个时空后最大的一次暴击。
“我家‘将军’?”靠着树,她抬头看向对方:“你们对大容了如指掌,不是早就知道他真实身份了吗?”
钟雄抱臂,没搭腔。
“不认无所谓。这场仗对大容来说怎么打都是输,这场仗……根本连打的必要都没有!”
她注视钟雄:“结界消失的那一刻,踏上这片在世人眼里消失百年的土地,背后指使你们的人,是大容太子吧?”
钟雄索性往树干一靠,摆出好整以暇侧耳倾听的姿势。
栖真捏紧胸口,缓过一阵漫上心脏的灼烫,摇头苦笑,仿若自言自语:“太子坐镇中枢,大容迟早是他的!急什么呢?和你们里应外合搞政变,有什么必要?”
见钟雄不说话,栖真倏忽莞尔,了无笑意:“钟将军,不用害怕暴露,你在我面前暴露得够多了……嗯,哪里说起好?要不先说说你们的来历?”
“没猜错的话,你们来自辛丰!在大荒流以西是不是?你的统帅叫戦星流,哦,也许‘戦星流’只是他的化名,就是昨日顶着鸟毛的那一位。他是你们辛丰的大将军。很多年前因缘际会,他结识了从大容出走的太子。而这次回来,我们尊贵的太子殿下不仅把他一并带回,两人还达成合谋。对内,由太子破除大容百年结界;在外,戦将军枕戈待旦,于结界消失那刻带兵直入。所以你们怎么可能不了解大容?你们当然知道这里连军队都没有!区区五百甲,足以完成这次入侵。”
“不破循环往复的结界,大容皇室就活不过五十,他确实有理由这么做。而开门迎客让你们走一遭,全为混肴视听吧?毕竟这个节骨眼上有敌入侵,能将举国的注意力彻底转移。届时他出面一战也好,和谈也罢,着手平息战祸,国家还是他的国家,但再没人会去纠结为何他进过神明大宫,结界就彻底消失的事情。”
栖真至始至终盯着钟雄:“若说得不对,你可以反驳我!”
钟雄看着她,没出声。
栖真抬眉:“不驳吗?”
她垂首,揉了揉脚边的矮草,声音低下去:“试探你一次又一次,每次你都说我胡扯,骂我骗人,现在怎么不说话了?”
“想知道我怎么想是吗?”钟雄终于开口,语调里透着冰渣,冷笑摇头:“一个黄毛丫头,总以为自己能洞悉一切,这副自以为是的样子,看着就让人讨厌!”
栖真眼中的幽光黯下去,“说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