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年若非我取走真正的炼魂鼎,神宫不会坍塌,蛊毒不会出来。”
栖真见不得他一个劲把责任往自个儿身上揽,脱口道:“你拿炼魂鼎是为找那心心念念之人,这么说,此事缘起于她,她才该负最大的责任!”
“别这么说!”风宿恒声音徒然提高,当街停步,脸色沉郁下来,严肃道:“怎能怪罪于她?”
栖真被他一声镇住,愣了一下,这才回神。
呃……她是不是太十三了?说话不过脑,没事往人家身上扯什么有的没的。
那可是风宿恒的心肝!
难怪他翻脸。
栖真跟他到某处屋檐下站,讪讪道:“对不起。”
是她越界了。
“我不懂治国这么高深的事。”对方既然带她来此站定,便是有话要说,可她趁风宿恒未开口,先一步抢白道:“我觉得你已经做得够多,并不像你说的那般不好。”
“一个被传统和信仰统治了上百年的国家忽然易主,在短短五年内,若非上位者施政得当,是绝不会像如今这般国泰民安、歌舞升平的。统治一个敌国要么高压,要么怀柔,你两者都没用,而是开放大容,与其他疆域互市,一道‘五十税一’,一道‘行走令’,将官课压到极低,又派军队在大荒流筑通路,在辛丰开市集,竭力想把大容特产推广出去。这些措施给大容带来源源不断的客流,数之不尽的财富。以前是大容自闭,没得选。如今可互市、可通商,单靠海货就赚得盆满钵满。万丈城中修行者多起来,这些人全来自外地吗?我看不是吧!因为如今只要想,大容人也可修行!还有,陛下建神龙庙,亡国不灭祀,允许大容百姓保留信仰,这些年从不打压!你说大容人为何不反抗,甘愿成为顺民?那是老百姓眼界宽了,可以选了,日子比过去好了。而所有这些,陛下只用短短五年就做到了!你还说自己做得不够好,还说自己在治国一道上从不进益,凡尔赛吗?”
风宿恒听她噼里啪啦一通,原本自己想说什么都忘了,干巴巴问:“什么是凡尔赛?”
栖真一瞪眼:“低调地炫耀。”
风宿恒……
“治大国如烹小鲜,陛下执政来从不用力过猛,总在背后把事情步步推进,用最无痛最合理的方式将矛盾化于无形。”栖真还没完,继续道:“你做事就是这样的风格,无论对国家还是对身边人,可你明明已经交出一百二十分的答卷,回头还要自责!风宿恒,你是辛丰大皇子,又是主宰大容的王,你到底是对自己要求太高,还是对自己不自信?”
风宿恒定定看着她,片刻后叹了口气:“谁跟你说的这些?”
栖真忽略他无奈的眼神,转过头去。
比他矮一个头的好处就是不想对上他视线时,她尽管装不知道,反正不在一个水平面上。
“我有眼睛,自己会看。”
风宿恒唇角勾起弧度:“我觉得是你在凡尔赛我。”
照平时,她不会听不出他在开玩笑,可现下就是有点小脾气上来了,硬邦邦道:“我哪敢!”
她有什么不敢?脾气上来不仅指名道姓,还一点不客气,就差把他当孙子训。
风宿恒心里好笑,见她下意识掐合谷——这是她紧张或无助时的惯常动作——知道大概适才自己情急,态度不好,让她误会了。
但他不能解释。
兴许将来她会明白。
但不是现在。
风宿恒辩解:“我没有不自信。”
他不想给她这种印象。
可栖真有些不依不饶:“是,陛下不是不自信,而是从小到大逼着自己,习世间所有可习之术,学世间所有可学之事,玩世间所有可玩之物,读世间所有可读之书,就为了找一个从出生起便要竭力守护的人,以便有朝一日找到了,能游刃有余地对她!”
她一甩头:“没误会,我明白的!”
风宿恒瞧着她别扭的样子,着实有些头痛,心里浮上一百种治她的办法,可现在他能用的只有一种。
最文明的一种。
他好声好气地哄:“适才是我态度不好,栖真别跟我一般见识。我也绝对没有在你面前惺惺作态、妄自菲薄的意思。唉,我没事说那么多做什么,徒惹你生气。”
栖真一听更来气,气得眼睛都泛酸了。
他都后悔跟她说话,好像就因为他说多,才惹出后面这通。
栖真垂首,认了的模样:“陛下言重,是我不好,口不择言。”
她道歉得越直白,“陛下”两字叫得越诚恳,代表越是气大发。
风宿恒肝儿一颤。
游刃有余?
去他的!
无论准备多少年,只要站到她面前,他就不知道“游刃有余”四个字怎么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