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不怕我们把你们来历抖搂出去?”
风宿恒很横地哼了一声,带着不屑,转身离开前道:“一帮人也不知躲荒山里干吗,谁都别为难谁!”
那晚,他在帐外找块大石靠着休息。
凡营地里活动的、没在帐里的,他都光明正大地观察。
这群人确实以柳絮回为首,看来他适才没找错人。
也看出容绽被夺神识,人却没折——孤坐时,他分明在运行某种心法,而身边那个叫阑珊的,过去就是他身边神官,现下看来还是主要伺候他。
无疑,容绽仍是这群人里地位最高的,毕竟营地里的清净地都分配给他,别人明显对他仍有敬畏心。
他们那顶帐篷……阑珊会将热水往里送,说明里面还有人……得探探是什么人。
英迈和以前一样不成事,倒是能带孩子,比过去肯干,而他那个吊梢眼的随从,听英迈叫他成校,则有些反客为主的不恭,常转身就翻白眼。
太医正董未他认识的,当年带董未和太医长赶赴石林救人……如今瞧着话少了,明日记得让他给栖真看下伤。
而他们口里的典叔——张典,还是个面上什么都应承,背地里做事偷工减料的主。
有个叫阿陶的男人,二十四五的模样,寡言少语,埋头干活,不知之前是何身份,但看别人跟他说话的态度,应该是宫里伺候人的角色。
还有三个孩子。两个男孩是兄弟,哥哥最多十三四岁,弟弟最多十岁,都是机灵的。而最小的女娃估摸也就六七岁,头发都长得盖过眼了,是男孩们的小跟班。
搂这些人一眼,风宿恒心里就有底。
唯有一个……他最后看向山遥。
山遥就着篝火烘尿布,很安静,旁人不太和他说话,他也不主动吱声,与别人间熟稔的感觉不同,他像在周身下了“别来理我”的禁咒。
烤着烤着,山遥会偷偷瞄来一眼,见风宿恒也正看他,便不动声色低头继续手里的活儿。
风宿恒摸下巴,似乎这群人里,他暂时一眼看不穿的,反倒是这个曾经跟他时间最长的属下。
当年他恢复真身回到大容皇宫,因犯蠢铸下大错,早没了管旁人的心思,这群九部相和宫里人还是戦星流和钟雄处理的。
如今看,这群人确实过得不好,颠沛流离,穷困潦倒。
做出判断后,风宿恒收回心思,闭眼假寐。
脑里走马灯似的全是栖真。既然她关心这群人,他自然也会上心,可本质上,他在乎的只有栖真一人。
他很累,真地很累很累。
还能把人抱下山,全凭吊着一口气,否则在山顶他就倒了。
毕竟一整个白天御剑飞过戈壁全域,寻到三座山脉,翻山越岭,就为尽快找到那个极具特色的山峰。
可第一座大山,没有。
第二座山脉,也没有。
第三座就很诡异。
此地御剑无法靠近,这座山周围全是气流,会让所有想从空中接近的御剑改变方向。只好徒步上山,翻过两处山头,才终于找到那个标志性的三峰。
一想到自己下到洞底,见到洞角小小的、缩成一团的人影时,风宿恒心都要碎了。
他疯狂寻找的救命恩人,他心间的瑰宝,捧在手心都怕化了的人儿,就这样被无情地扔在荒山野洞里自生自灭。
把她拥进怀里的那刻,栖真明明在哭,却虚弱到只能发出轻微的呜咽,他真是将心里涌上的狂暴和肆虐全数压住,才没让自己在她面前失态。
不敢去想,若他没有看到城墙上的文字,若他没能及时找到这处隐蔽的地洞,那么再过一天、两天,栖真将遭遇什么?
只要一想到那些画面,当初抱着沈兰珍冰冷尸身的感觉又翻涌上来,让他浑身发颤,像荆之誓言仍缠绕心间,尖刺戮进心脏一般杀他。
夜深了,众人回帐歇息,营地里只剩风宿恒一个,他把手盖住眼。
那是难以抑制的后怕,也有感恩上苍的庆幸,归根结底还是心疼坏了。
好在他终于找回她!
累到睡去前风宿恒想,这次他得看好她,一定得看好,绝不能让人再受这种委屈了。
隔日一早,风宿恒和每个人打招呼,说今日下山弄东西,问大伙儿要什么。
容绽根本不说话,山遥摘着菜,阿陶烧着粥,都不搭腔。英迈和张典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摇头拒绝。倒是成校主动巴上来,问能不能搞点大米,整日吃野味嘴巴都上火了。最后还是那个叫栾乐的小男孩,怯生生叫了声叔叔,问可不可以带点糖,就那种最最便宜的绵白糖。
风宿恒最后找到柳絮回,开门见山报了一长串,最后又自说自话地问还要加什么?
柳絮回听完不是不心动,毕竟他们在山上日子不好过,下山也无钱采买,可她不想莫名受人恩惠,冷冰冰扔下一句:“你们要什么就自己弄,不用管我们。”
风宿恒原本也不求她轻易接受,事先说一遍只为周知。
给人期待是撬开心房的捷径,直接把东西拉到跟前再问人要不要反而流于冒犯。
风宿恒深谙此道。
是以他一点不以拒绝为杵,轻松问人要了野菜粥,弄了热水,等栖真醒来帮她洗漱,把人喂饱,嘱咐她不许乱跑,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他最快速度回永嘉道,让倪煌收拢人,自己则带人赶回朝阳城。
袁博他们得知找到栖真都高兴坏了,聂灵鸢和颜心立马想上山,风宿恒却道:“你们先在城里住下,以便接应。”
袁博指自己,问,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