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场雪,下得特别大,冻得人直打哆嗦。
她刚从雪山上下来,身边只带了个老仆和一辆马车。路上风雪太大,马儿不肯前行,他们只好在附近的客栈歇息。
客栈门口贴着一张通缉令,画中之人眉目俊朗、气宇轩昂,简单的墨色线条勾勒出他英挺的五官。她不禁多看了两眼,但见画像之下赫然写着“逆贼余党傅鸿煊”几个大字。
微微挑眉,她淡漠一笑,心中暗道:想不到,傅家也遭了殃。
入了客栈大堂,里面都是些贩夫走卒,粗鄙得很。她寻了处干净偏僻的位置,便命小二上了些酒菜。
四周的商旅时不时地打量着她,瞧得她十分不自在。她知道这是因她生的过分美貌之故,便有意用兜帽遮了半张脸,然后低头默默吃着桌上的饭菜。
商贩们瞧了她好一阵子,才开始各自聊天吃饭。兴许是为了引起她的注意,邻桌的那帮食客逐渐谈起了敏感话题。
“听说,新皇登基,要大赦天下。”邻桌的中年大叔喝了口酒后,慢条斯理地谈起时事。
“不大赦天下,牢里还能装得下吗?”对坐的青年男子言语中带着几分讥诮。
身侧年长的老者听了这话,顿时紧张起来:“你说话小心点,别惹祸上身了。”
可青年男子全无惧色,言语极为不敬:“怕什么,皇帝轮流做,明年到我家。”说完这话,他仿佛真的当了皇帝一般,色眯眯地望着邻桌的美人儿想入非非,“我若是当了皇帝,一定广纳天下佳丽,好好享乐一番。”
闻言,堂内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凝聚于他,仿佛他说出了天下男人的心声。他立时备受鼓舞,玩乐之心顿起,恬不知耻地坐于骆桑雪的身侧,淫笑道:“美人,这么多菜,你也吃不完,大爷来陪你解解寂寞吧。”
身边的老仆刚要动怒,却听骆桑雪淡漠地说了声“百姓不易”。他只好强咽下这口恶气,继续留意周围人的举动。
这青年男子以为二人是软柿子,言行举止更加肆无忌惮了。他随意地夹着碗里的菜大快朵颐,连骆桑雪杯中的清酒也不放过。喝得兴起,体内一阵热流涌动,他伸手就想去摸骆桑雪白皙柔软的玉手。
刚要触及,他的手腕就被身前那个瘦削的老仆猛力抓住,直接飞甩出十米开外,趴在地上动弹不得。
众人无不惊恐,吓得拔腿就跑。
老仆仍不解气,起身欲取他性命,却听身后的主人道:“黎叔,且留他一命,别惹事。”
他顿时收了怒火,大吼一声:“滚!”
那青年男子早已吓破了胆,不顾周身疼痛,连滚带爬地逃走了。
二人找到龟缩一旁的店小二开了两间房,正准备上楼休息,就看见门口走进来两名押解囚犯的官兵。二人一阵警觉,隐了身形,偷偷观察起官兵的一举一动。
这两名官兵身形健硕,腰间系了把佩刀,看上去像是久经沙场的老手。他们手上各握着一根碗口粗的铁链,铁链捆绑在一名衣衫褴褛、披头散发的囚犯身上。这囚犯形容狼狈,落魄至极,但依稀能看出他俊朗的眉目。
“小二,好酒好菜,还不快上!”其中一位赤面的官兵嚷道。
“来了。”小二不敢怠慢,战战兢兢地双手捧上一桌酒菜。
两位官兵坐在桌前胡吃海喝起来,而那名囚犯则被他们掷于桌前,眼巴巴地看着他们吃喝。
“看什么看!”赤面官兵没来由地发起火来,一脚踹在囚犯的大腿上,“为了抓你,老子折了不少弟兄。若不是为了赏钱,老子早把你剁碎了喂狗!”
囚犯的火气不比这官兵少。他一甩头发,露出一双猩红带血的眼睛,恶狠狠地骂道:“你算什么东西!想当初,老子与你家皇帝,那是称兄道弟、一个碗里喝酒的!”
“睡一个被窝也没用!”赤面官兵猛击囚犯的腹部,疼得他忍不住闷哼一声,“姓傅的,惹恼了老子,老子砍下你的脑袋,照样交差。”
“你敢!”囚犯歇斯底里地怒吼,身上的铁链在他死命挣扎之下叮当作响。
赤面官兵顿时怒火中烧,抽出腰间佩刀就要砍将下去,却被另一名白面官兵拦下了。“刑部要活的。”他言简意赅,全无废话。
赤面官兵只好忍下这口气,收起手中佩刀继续喝酒吃肉。
白面官兵倒了碗酒,俯下身凑到囚犯面前道:“你小子真行,满门抄斩也能逃出来。这碗酒,我敬你了。”说罢,他把酒碗递到囚犯嘴边,看着他把酒大口大口地喝下。
囚犯喝完酒后,吧唧吧唧嘴巴,望了白面官兵一眼道:“就凭这碗酒,我会留你一命的。”
白面官兵冷笑一声,直起身子道:“再过两日就到上都了,入了刑部,你以为你还有活路?”
囚犯沉默不答,拳头握得更紧了,面上丝毫没有惧意。
两名官兵吃饱喝足后,大摇大摆地动身往客房走去。小二急了,上前一步施礼道:“二位兵爷,小店是小本生意,你们好歹给点本钱吧。”
闻言,赤面官兵一个瞠目,吓得小二瑟瑟发抖。白面官兵则笑着把手中的大刀递了过去:“我把这口刀抵给你,要不要?”
小二吓得后退数十步,躲进柜台里不敢出来。
是夜,北风萧瑟、大雪飞扬,严寒之下寸草不生。
傅鸿煊被捆绑于马棚之中,身上缠满了铁链。他躺于稻草之上,身上的衣衫薄如蝉翼。刺骨的寒风,漫天的冰雪,将他整个人冻得失去知觉。他感到自己快要死了,死了就能见到家人了。可他不想死,他还有大仇未报。
迷迷糊糊地,他看到一袭红衣,一抹俏丽的身影出现在他面前。他以为是幻觉,可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