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鸿煊怕裴云口不择言,说出他心中隐晦来,便拽着她的胳膊往外走,直至无人之处才指责道:“你以后别叫我蛤蟆兄了,多难听啊!”
裴云嘲笑了两声,讥讽道:“怎么,吃到了天鹅肉就不是蛤蟆了?”
傅鸿煊顿时来气了,提着他的衣襟道:“我那时是太尉之子,心里想着公主不可以吗?怎么就成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了?”
裴云任由他提着,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可惜,人家心里眼里的人不是你。”
傅鸿煊一阵沮丧,松开裴云的衣襟道:“我也没打扰她,她说不定不记得我这个人。”
他尤记得第一次见到骆桑雪,是在一场马球赛上。当时,他驾着一匹良驹,在场上所向披靡。一杆进洞后,赢得场内众人叫好。欣喜之余,他瞥眼见到一抹俏丽的身影正站在看台最高处,为他的进球欢呼喝彩。
她穿着双木屐,却毫无顾忌地跳上跳下,发型凌乱也全不在意,脸上洋溢着胜利的喜悦。他当时还在想,这少女一定是被他马上的英姿深深吸引了。
及至比赛结束,他疾步朝少女走去,刚要迎上,却被吕思辉斜挡在前。只见他牵起少女的手,与之亲密地并肩而行,另一只手则有意地冲他比了个向下的大拇指,口中柔声道:“公主,我们赢了,我带你去城中最大的酒楼庆贺一番吧。”他这才想起来,吕思辉和他是一队的,而眼前的公主,应当是他的恋人。
他也曾想过把公主抢过来,可追女孩子需要时间,公主尤其难追。而他几乎天天在军营,难得回一趟上都,每次巧遇骆桑雪时,身边都有吕思辉陪着。而吕思辉像防贼一样的防着他,但凡他靠近一点,他就带着骆桑雪去往别处。
后来,他见二人浓情蜜意、甚是投缘,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我不过是见他们青梅竹马,而自己没有,心里羡慕罢了。”傅鸿煊低垂着头,心里蔫蔫的。
“你天天待在军营,哪有什么青梅竹马,若说有,那也是我啊。”裴云伸手搭住傅鸿煊的肩膀,一副洒脱的模样,“我知道你喜欢女人,我不介意的,只是别耽误了正事。”
傅鸿煊一把将裴云的手臂甩下,气道:“去你的!”
二人沉寂了片刻,裴云率先开口道:“这我就要说你不如吕思辉了,人家为了当皇帝,青梅竹马的恋人也可以抛下。你呢,做事犹豫不决、瞻前顾后的。”
“别拿我跟他比。”傅鸿煊一脸的愤懑,握紧拳头道:“这等薄情寡义之人,我迟早把他从龙椅上拉下来。”
“有志气!”裴云一拍傅鸿煊的肩头,凑到他耳边道:“上次我跟你说的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傅鸿煊警惕地环顾四周,见周围空旷无人,只有山风呼啸而过,便低声道:“时机还不成熟。”
“机会靠我们自己创造啊。”裴云握着他的肩膀小声嘀咕,“那小霸王猜忌心甚重,又没有容人之量。我在山寨这两年,处处被他打压。他之所以留下你,不过想让你替他开山阔路,待将你利用得差不多,再把你一脚踢开。总之,他不会容下一个比他强的人在身边膈应他。”
傅鸿煊不答,默默在风口站立着。
“你不想报仇了?”裴云逼近一步,面色凝重,“坐这第六把交椅,你几时能报的大仇?”
傅鸿煊屏息凝神了良久,低沉着声音道:“这事儿得从长计议,切不可鲁莽行事。”
回至住处,傅鸿煊见骆桑雪倚在阳台上仰望着星空,身姿在微风的吹拂下竟有些飘飘欲仙之感。他走近身侧,将身上的外衣披在她肩上,道:“夜晚风大,你别着凉了。”
骆桑雪浅浅一笑,随即抱怨道:“你再不送我下山,我真要冻死在这儿了。我被掳上山,身边没有替换的衣物,难不成,你让我穿得像个大老爷们。”
傅鸿煊顿感歉疚,心想自己真是个大老粗,怎么没想到她的难处,于是连忙应承道:“是我考虑不周,我这就派人下山给你置办一些。”
骆桑雪仍噘着嘴道:“可我很挑的,就喜欢穿织锦堂的衣服。对了,那儿有一件上好的团凤帔,我很喜欢。你问问掌柜的,可不可以买下来?”
傅鸿煊吃了一惊,心想“一开口就要人家的镇店之宝,真是个养不起的女人”,嘴上却道:“没问题。”
骆桑雪顿时心情舒畅,脸上露出欣喜之色。
织锦堂是姨父顾青山开的,而团凤帔是皇后才能穿戴之物,普通人根本没见过。母后当年来看望姐妹,留了一件团凤帔在姨父家,姨父必定小心保管着,绝不可能让外人知道。
所以,但凡有人来询问团凤帔,店中掌柜必定会告知姨父,而以姨父的聪明才智,眼下自己消失不见,他必会想到这是自己在向他释放信号。到时,她便能顺利地逃出这贼窝了。
正暗自窃喜,她忽感到有一双宽大的手正轻轻扣在她的柔荑上,她刷得抽出自己的手掌,指着天空道:“你看,天上那么多星星,真美。听说,人死后就会变成天上的星星,最亮的那颗就是你最思念的那个人。”
傅鸿煊也不禁望向天空,黯然神伤起来:“难怪我每晚看到的星星都特别亮,原来我傅家三百多口人全都变成了天上的星星,照亮着我。”
骆桑雪这才想起他被满门抄斩的事,心中暗想:他倒是和我同病相怜。
“你一定很恨这个皇帝吧。”她心中想的是,我要是也和你一样,单纯的恨就好了。
傅鸿煊遥望着满天星斗,心中满是惆怅:“其实,这个皇帝并非心狠手辣之人,相反,他是优柔寡断的性子。灭我满门,是其舅父的意思。不过,我既然要报仇,自然两个都不放过。”
骆桑雪亦是如此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