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村的双抢分夏秋两个季节,夏季双抢是把早稻割起来,再赶着把中稻的秧苗插在先前种植早稻的田里,秋季双抢则是把中稻割起来,赶着把晚稻的秧苗插下去,这两个季节是农村最忙的时候,早中晚稻之间你追我赶的,就是在抢时间,所以称之为“双抢”。
火辣辣的太阳炙烤着大地,打谷机轰隆隆的鸣叫声伴随镰刀撕扯着禾秆的清脆声,为田里一片忙碌的景象增添了夏日里一丝焦灼的气息。
小落梅也被卢三黑叫到田里帮忙,小小的身体正吃力地踮着脚把与她差不多高的禾秆送到打谷人的手上。林建国习惯性地平扫一下左手的抱禾人,手指才碰到饱满的谷穗,以为是谁在恶作剧,侧脸平视过来才发现冷落梅那赤红的双脸,他不得不附身向下接过禾秆,再一脚一脚踩在打谷机的踏板上,看着那个铁刺猬把一粒粒饱满的稻谷打落在那方正的木框里。
“落梅,你这样不行,你得跳起来,不然我够不着你手上的禾秆”,与林建国一起在打谷机上奋力抖腿的二牛大声说道。听了这话,冷落梅真的奋力一跃,果不其然地一屁股坐在浑浊不堪的水田里,顿时一阵清凉,田里劳作的人哄堂大笑,小落梅知道被人戏耍了,不由地脸一红哇哇大哭起来。
卢三黑过来牵起落梅的手,把她送到田坝上,顺手拍下爷俩腿上的几只蚂蝗,看见自己和父亲腿上的血渍,冷落梅哭得越发伤心。顿时哄笑声,哭泣声以及轰隆隆的打谷声响彻云霄。
中稻被大家抢种在水田里,万里无云的天空却响起阵阵雷声,天公作美地下起了禾苗需要的及时雨,一群人忙收起晒在院子里的稻谷,再用油布纸笼盖起来。
林建国正在知青点收拾行囊,即将离开自己住了快八年的地方,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冷二狗给他放了话,后天就可以回到他曾经在梦里出现过无数次的家。
“建国”,敲门声和呼叫声同时传入林建国的耳朵。
宋琦正扭捏地站在门口,“进来吧,我在收拾东西,就是有点乱,你随便坐”,林建国边说边把房间唯一稳当的椅子上的衣服拿过来。
见宋琦低头不说话,脚也没有移动半步,林建国才停止手上的动作,抬头看过去。
“我的回城条,村里不给批”,宋琦讷讷地说道,“可是我想参加高考,我不想在这里待一辈子”,宋琦红着眼眶,眼泪无声落下来。
“我能怎么帮你呢”?林建国走过去,轻声问道。
“我也不知道,但我感觉你肯定有办法,你认识高乡长”。宋琦抬眼急切地说道
“你想让我帮你引荐吗?但我不确定能不能行,你确定要这样做吗?一旦冷队长发现,你回城就更难了”,林建国叹声说道。
宋琦惊讶地看着他,眼睛露出一丝惊慌失措之感。
“对不起,我是无意间撞到的,并没有想要窥探你们的隐私”,林建国抱歉地说道。
“他说如果我…我和他一起,他马上给我批条,但是现在他又反悔了”,宋琦说着,眼泪又不争气地掉下来,“你是不是特看不起我,觉得我特脏”?
“哎”,林建国轻叹了口气,轻声说道:“那是你自己选择的路,就像李富强一样”。
听到他提到李富强,宋琦眼里露出一丝荒凉。
“谁都想走捷径,但捷径里却布满了陷阱和豺狼”,林建国同情地说道。
“我知道是这样的结果,但我就是不甘心”,宋琦用力把头撞在门框上,无奈地转身往外走。
“宋琦,没准你可以去找找老队长,冷二狗会给他几分薄面”,林建国对着宋琦的背影,冷冷地说道。
宋琦愣了一下,暂停一下脚步,随后径直向外面走去。
李富强来找林建国的时候,他正抱着本书坐在窗边发呆。
“想什么呢”?李富强拍了一下林建国的肩膀,笑着问道,“瞧你这样子,东西都收拾好了”。
林建国合上书本,转头笑着盯着李富强。
“干嘛这样盯着我?我脸上画着漂亮姑娘?”,李富强打趣地说道
“漂亮姑娘没有,翩翩公子倒有一个”。
“村里决定借用老队长的祖屋作学校,每年付给他一定的租金,冷二狗找到我,让我担任一到五年级的代课老师,语文教学全包”,李富强似笑非笑淡淡地说道。
“真会利用人才,一丝都不带浪费的,这是全套服务呀,丝毫不露”,林建国打趣地说道,“不过也挺好的,利用职位之便,可以做些你喜欢的事情”。
李富强盯着他的眼睛,心里感觉到眼前人似乎知道些什么。“我还以为你会跟我说别误人子弟才好,你说得也是,总算有了自己一席用武之地了,我心甚慰”!
林建国用力拍了拍他的胳膊,笑着说道:“我这里还有些上次你带过来的醺兔肉,待我去加工加工,咱俩好好喝两杯”?
“甚合我意哉”!李富强说完,两人哈哈大笑。
夜已深,屋外蛙声一片,两个各怀心思的年轻人,借着月色,就着漫天的繁星,踏在那条即将各奔前程的小路上。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再往前就是卢三黑家了”,李富强挥着手说道,“你也回去吧,明天得早起呢”!
林建国望着远去的李富强,影子被拉得长长的,消失在转角的长着茶树的小溪边,心里不禁泛起丝丝凉意。
他望着那棵孤独的山茶树,如今物是人非,只有自己心里某个角落还留着那个决绝的人影,他孤寂地摇摇头,情不自禁地踏在那块洗衣石上,剧目望着星空,想要对星空诉说自己的心事。
林建国鼓起勇气,敲响了冷大发的大门,正当他想转身离开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