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迟虽想一同进去,但深知此时进去会累她再多照顾一人,一定是个累赘,更别说姜绾同意他跟着一起,条件便是万事听她安排。
“好,那还有其他需要我做的吗?”
姜绾看了看清冷的院子,又确认黑子的灶房没有门槛,道:“干杵在外头的确显眼,那便麻烦你帮他们烧些热水备着。”
“行,我现在就去。”他先前躲避追踪的时候,曾得黑子和高猎户仗义相助,小子苓也帮了忙,姜绾家的事,他们也出了力,烧水这一点小事他自然不会含糊。
姜绾系紧了布巾,才推开门进屋查看。
原先门窗都紧闭着,屋里有些昏暗,她推开房门骤然让光透了进来,屋里的人立即就察觉了。先是一阵猛地咳嗽,听得出是用手拼劲捂紧了嘴咳的,浊且闷,又透着刺拉拉的沙哑。
“谁?”是黑子的声音。
“我。”姜绾刚回答,就看到黑子手里拿着一根棍子,掀开了门上垂的帘子,整个人都瘦了很多,脸颊都有些凹陷了。
“绾绾姐!你怎么来了……”他说着话,又是一阵咳嗽,赶紧改朝里弯腰咳去,随后又将帘子重重地放下,隔开姜绾在外头。
“绾绾姐,这时候你怎么进城来了?咳咳咳、咳咳咳,你快些回去,晚了城门又该不让出了。”
黑子压着嗓子说话,不管声张,另两间屋子也有了动静,或许是听到她的声音,高猎户和高子苓都来到各自的屋门后,但却没人出来迎她。
“小绾姐,你怎么来了,那些当差的可有为难你?”高子苓不怎么咳,但嗓子也哑了,焦急道:“这片地方都给他们隔开了,说这里大半住着先前逃难来的安置流民,身上带着不干净的东西。”
“你、你一会儿可以从后边绕着小河边出去,可别说来过我们这儿!”
高子苓尚还焦急的说着,紧跟着,就看到姜绾掀开了自己面前的厚棉帘子,伸手过来捉住了她的手腕,手指扣在了她的脉上。
“绾……小绾姐?”
姜绾静静号了一阵脉,探了探高子苓的额温,开口道:“只是一般的伤寒。”
“进去躺着盖上被子,一会儿水烧好了吃药。”
说罢转身给黑子和高猎户都逐一看过,他们都只是普通的呼吸感染,并不是时疫。
她看过大娘买回来的药,没有什么问题,竟然不是罗家那些毒药材,只不知从哪里买来的。
但她还是将这些药收起来,留下了自己的药,让孟迟一会儿记得给人吃,就继续出门转去了。
她要尽快确定,峄城这场麻烦到底是什么病。
黑子他们住的地方聚集了最多逃难来的流民,在这里更容易发现这场时疾的根源。
她往黑子家东去一二里,原本人挤人的屋棚,如今看着空荡了许多,棚子倒了不少,四面八方都有接连不断的咳嗽声,还有人在外头架着破瓷罐,煎着各种味道的药汤,烟熏火燎的,衬着未及春不抽芽的枯树枝,与城门附近干净静谧的主干道相较,有种颓然又绝望的割裂感。
姜绾行走其间,越看越是眉头紧皱。
经过曾经的翠喜班时,也早已人去屋空,杂乱的院子里有几个破箱笼随意扔在地上,也没个人来捡去劈了当柴烧。
她在院中站了一会儿,听到屋里有动静,走到门外,听出是余姑娘,便推开了门。
哐当——
瘦得脱相的余姑娘手里的铜盆一下滑落在了地上,双目中都是惊恐,待看清站在门口光亮处的人是个女子,而不是那些成日来抓人的官差,提到嗓子眼的气突然松懈,一下腿软,跌坐在地。
她又鼓起勇气仔细看了她好一会儿,“你是……陈大哥的朋友?”
当初孟迟在此躲避,对余姑娘隐瞒了真名,姜绾也没戳破,点点头跨步要进去,哪想余姑娘连连摆手往后退缩,“你、你别进来,我、我这身上病着,别把病气过给你。”
她说了几句话,忍不住捂着肚腹伏在地上呕起来,呕了几口,慌张地抖着手去够刚刚被摔落在地上的铜盆,挣扎着想要起身去盛些水收拾自己。
“姑娘、你能不能……出去的时候替我把院门、院门锁了,我求你,不要告诉外边的官爷……”
余姑娘凹陷的脸颊已不见当初的明媚嫣然,因为瘦脱了相,大眼也得格外突出,说着求饶的话,却另是一幅瞪着人般的可怖模样。
姜绾手上套了布套,走进去把她扶回了床上,捡起铜盆出去给她打了水,泡了一张帕子在里头搁在床头。
转身又去灶房铲了一铲子烟灰进来,把她方才吐的厚厚铺上,随后把窗都推开让新鲜空气进来,做了这些,才取了自己灌在酒壶里的酒精,对屋子来了一遍清理。
等她收手停下,余姑娘已经坐在床沿慢慢地清理干净了自己。
她看起来比方才要好一些,散落的发丝也用水抿到脑后了,除了仍旧没精神,人已经干净好些。
“谢……谢谢你……”
“我、我叫余清。”坐在床沿的女子低着头轻声说。
戏班的人早撤出去了,她病了他们不能带她,她便一个人躲在这过了一日又一日,若哪一日死在这儿了,或许真没人知她是谁。
“嗯。你怎么没跟戏班子一起走。”姜绾站在离她一臂距离之外,抛给她一块浸透了酒精的帕子,和一张面巾。
“用这个把手和脖子都擦擦,刚才的衣裳扔地上,我要烧了。”
余清立即照做,本能地觉着,这个跟陈大哥一起的女子,是来救她的。
“我病了,我替张叔去老刘头那儿买些油回来烧菜,他咳嗽,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