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曰:王者得贤杰而天下治,大丈夫富贵而不淫、贫贱而不移、威武而不屈,谦风傲骨,唯裴卿也。今擢升为,户部侍郎,赐锦缎百匹、金、银各三百两,嵌丝玉碗玉著十套、玛瑙五节镯一对……”
竟是升官受赏的好事!
只是裴奉却低着头,好像升官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
内官念完一长串赏赐礼单后,他也没接话,不知在想什么。
内官唤他,“侍郎大人?”
裴奉闻声抬头,这才双手接住圣旨。
“老臣……谢主隆恩!”
内官随后命令随行宫人,将礼单上的赏赐之物全都搬到府内,一时间裴府内外围了许多人看热闹,估摸着不出半日便要传遍全京城。
“那便不打扰裴大人了。”
内官与裴奉行礼告辞,眼睛却瞄着他身后的陆云朗。
陆云朗一愣,那内官也并未收回眼神,反而直直地看他,面色不善,看的陆云朗浑身冒冷汗!
他就算脑子再不济,也领会了其中深意——陛下偏偏在这当口给裴奉升官,就是昭告朝臣,他并没因为今日早朝之事放弃裴奉,反而大有重用的意思!
如此一来,裴熙宁作为新晋宠臣之女,若是传出在陆家过得不好,那就是打陛下的脸啊!
不行!这可不行!
陆云朗直等内官走了,也立刻上马,“小婿忽然想起家中还有事,改日再来看望岳母!”
他需得赶快回去跟李小娘商量对策,若是让裴氏占了上风,他们计划将陆香香嫁入赵家的事,可要难上加难!
陆云朗一走,整片天地都变得清明了。
贺暄到裴奉身边行礼。
“老师,虽说未能如愿和离,但短时间内陆云朗不敢造次,咱们再另想他法便可。”
只是他根本不知道,就快没时间了!
待陆云朗出征回来,裴氏满门就将被抄斩!
在他走之前和离,已是他们最后的对策。
裴奉脸色变得更差。
“陆云朗是要出征的,只怕,待他立功归来,陛下一番赏赐过后,熙宁和孩儿们,仍旧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裴奉叹了口气:“松明,你做这些我很感激,忙前忙后一早上,回去歇着吧。”
他不想连累他。
但贺暄不想走,他刚偷偷瞄了眼裴熙宁,却见她朝自己走来。
“贺大哥,我送你。”
贺暄为裴家出头,算是帮了裴熙宁,她相送想表达谢意,无可厚非。
倒是贺暄紧张得手脚不知往哪儿放好了。
裴熙宁抱着陆玄玄,跟贺暄往前院走,路过小花园,又看到当年贺暄亲手种下的银杏树,二人不约而同地顿住脚步。
昔年记忆在脑海中闪过,贺暄看看身边人,才发现,二十多年了,这竟是离她最近的一次,梦中描摹了无数遍的脸,此刻在他眼中珍贵无比。
裴熙宁看着树发呆,心里想的却是陆玄玄曾经的心声——贺暄会为了裴家,搭上自己的性命。
他是个好人,本该有大好前途,不该拖累他。
她开口问:“贺大哥,你可知,为何我父亲并不高兴?”
“是我办事不力,没能让你成功和离,他怕你们母子几人在陆家难过。”
“不是。”
贺暄有些诧异。
裴熙宁又道:“今日之事,裴家上下都是感激你的!只是……父亲为官多年,清正廉明,他心中的升官,那是得陛下赏识,看到他的才华和功绩,自然为之。而不是……被当做朝堂中平衡臣下的棋子。”
贺暄张了张嘴,有些惭愧。
他怎会不知?
自己的老师,因着女婿是武官,在朝中不受文官待见,又因着自己是文官,在武官中也不受欢迎,夹在中间,为难多年。
曾有人劝裴奉站队,他却拒绝了。
而今……自己阴差阳错,将老师维持多年的局面打破,他将不得不选!
“熙宁……我……为何我总是好心办坏事!……我真没用。”
看他自责,裴熙宁连忙摇头。
虽然是他把弟弟介绍到军营里从武,可裴熙宁从未真正的怪过他,相反,若是从武这条路是弟弟心之所向,并且能在不久的将来凭此自保,她是感激他的。
还有今日,是贺暄及时出现,争取来了时间和机会。
一切尚未尘埃落定,说不准,她们还能逃出生天!
“贺大哥不必自责,我从未怪过你,而且心中感激。”
贺暄往前一步,眼里满是愧疚。
“熙宁,对不起,我真的想不到更好的办法救你们了,我只知道,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在陆家受罪!”
说完,他才发觉自己这话有歧义,眼见的脸颊红了,再看她一眼,半张脸更是燥热异常。
他连忙缩回视线,连耳朵都烫了起来。
裴熙宁以前只当他是感念老师恩情,这才三番两次帮忙。
可如今听了这话,原来……他是对她……
“贺大哥……我知道了,谢谢你。”
这份感情过于贵重,她已是三个孩子的母亲,自觉不堪匹配。
况且……如今深陷泥潭,不知明日如何、一月之后可还有命在?
还是先不与他多说了罢。
免得到最后,只有一场空。
只是裴熙宁内心是震撼的,因为直到现在,她才意识到,当年的她对那银杏树下浇水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