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铃声响起。
沉默长久地漾开，半晌，那边才开了口：“抱歉。”
“为你抠掉了我的小丑熊？”
“……不丑，很好看。”
客厅的窗户大开，燥热的风一股脑地灌了进来，姜楚隔着电话也能听到祁昉那边噪杂的背景音。
“网络风向难以把控，祁昉，你因为这种小事沾上难以摆脱的负面评价不值得。”姜楚把篝火晚会上祁昉对她的劝告原封不动地送回。
“但你值得。”那边的讨论声又高了些，祁昉加快了语速，“安心做好明天的拍摄准备，不用担心谣言，我会处理好。”
“祁昉，我可以自己……”
“抱歉，我这边还有点事情，明天见，姜楚。”话筒移开些，大概是祁昉挂电话时才忽然想起，“晚安，姜楚。”
外头连晚霞都没出来，晚哪门子的安。
……
拍摄的城市与公寓所在的安城相邻，路程不长，等她到场时还在布景，姜楚无事可做，只能翻出册子继续看背景设定。
「全盛精锐」虽然是个枪战游戏，但每个人物都有自己独特的故事线，她这次演绎的是惧怕战火、但因哥哥的一封求救信孤身前往孤岛的角色——吕安。
亲眼见证哥哥的死亡后，她因偏执的信念无法寄存而走向毁灭岛屿的屠杀之路。
这种难以揣测的癫狂很难通过平面摄影展现出来。
脑袋里的齿轮急速运转，“嘎吱嘎吱——”，咀嚼声完美地演绎出姜楚卡住的思绪。
姜楚抬头，那人刚好递来一盒精致的曲奇，“白桃味的，很好吃，尝尝？”
“那个，我不是坏人，楚楚你好，我叫林诉。”蜜糖粉的发色吸睛，青年自来熟地坐下，“那天的直播我看了，你的枪法很准。”
“就像这样。”他的手臂抬高，做出端枪的姿势瞄准吊灯：“砰！然后——”
不习惯与话这么密的陌生人交流，可他一脸期待地盯着自己，姜楚只能应道：“灯泡坠落。”
“不，是机器人应声而倒！”
工作人员招呼姜楚：“姜老师！可以来化妆了！”
姜楚起身，林诉也跟着站了起来，“总之就是很厉害。”
“没你射灯厉害。”姜楚快速结束话题，“我有事，失陪。”
……
“ok，下巴抬一点，微笑。”
“很好，再来一张。”
“好，结束，换一套衣服！”
与黑化前的简便探险装不同，第二套的造型是游戏中出现最频繁的服装。
微蓬起的不规则暗色绣花吊带裙个性十足，裙摆线条锋利，左侧腿上绑着弹药包，黑色的绷带稀稀疏疏地缠在右边小腿与左臂之上。
装扮无一不透露出本人的嚣张，但脖颈上却带着束缚意味明显的十字架图案的皮质choker，束起的双马尾同样用十字架形的金属发夹点缀。
姜楚拉开更衣室的木门，摄影棚的空气忽然静止。
她站在光下，仿佛就是那个矛盾的毁灭者吕安本人。
“救命，好适合啊……”
“这和吕安的CG有区别吗？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现场的负责人也面露赞赏：“来，各部门注意，继续拍摄！”
姜楚叫停，看向化妆师，“你好，吕安的纹身还没有画。”
目睹父母惨死，吕安幼小的心灵受到重创，哥哥成为她唯一的牵挂。兄妹俩日子虽然贫苦，但也算心安。本以为生活会一直平静无风，直到哥哥被迫前往危机四伏的岛屿。
日复一日的等待让吕安本就敏感的神经更加脆弱，无法为哥哥做些什么，她只能盲目地跟随身边年老的女性们做祷告。
从天亮到天黑，渐渐的，拥挤的教堂变得空荡，吕安问过神父才知道那些人都收到了岛屿发来的讣告。
祷告无用，穷途末路的她开始搜寻一切能够保佑平安的东西。
一步一磕头去求御守，以血浇灌木偶替哥哥挡灾，甚至去了地下组织里的刺青店去刻哥哥的名字，只因听闻这样做，灾难就会转移到自己身上。
长久以来的折腾使她瘦弱不堪，刺青未刻完便晕倒在店中。
店员怕她招来晦气，把人随意地丢进深巷，吕安再醒来时，正被一群饥肠辘辘的恶狗围在中央……
“嘶，我记得之前定做了吕安的纹身贴画啊，没有吗？”
“我这里没有，化妆间也从来没看到过。”
“要不先拍吧，后期P上去？”
姜楚打断：“直接画吧，有笔吗？”
“眼线笔可以吗？”
“颜色太淡了，拍出来也不好看啊。”
“我这有珠光颜料。”林诉不知从哪个角落蹿出来，“还得是我啊，请伸手，吕安小姐。”
“二公子？你怎么过来了？”
“来监工，你们也太不靠谱了。”林诉歪着脑袋，一副非他不可的语气，“下一组照片我来拍，老王，你给我打下手。”
王安是圈内有名的摄影大家，被他一声“老王”气得吹胡子瞪眼：“你小子没大没小，师傅都不叫了。”
姜楚蹙眉：“二公子？川起的林二公子？”
川起集团，国内端游的龙头企业，开发出不少广受好评的枪战类游戏，「全盛精锐」是该公司向全息游戏进发的重要一步。
林诉像只活泼又黏人的大型犬，此刻正眼睛亮亮地歪着脑袋看她，“楚楚该不会以为我是助理吧？”
“那倒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