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原在汉国中地位很高,受到了皇帝很多的优待,荣华富贵都不缺,也能施展自己的才华,汉国中几乎所有大臣都对身为英侯的他很是尊重,他几乎再次走到了人臣的顶点,就算是不如自己的父亲,但依旧崇高。
但即便如此,他也有一些做不到的事,比如让汉国同意出兵,今日他来到这里,就是皇帝委婉的拒绝如果洛豫之提出来,皇帝再拒绝那就有些不好看了。
洛豫之最终还是没有走进奉高,他定定的望着奉高的城池,最后说道:“叔父,您说最后皇帝会后悔吗?”
洛原抬头望向湛蓝澄澈的天空,缓缓道:“会的,一定会后悔的但这就是命运,汉国被燕国和楚国夹在中间时,就注定了今日的选择,当年阴差阳错,没能一鼓作气攻下幽州,于是造成今日结局,谁说这不是天注定呢?”
洛豫之头也不回,转身离开,洛原身边突然走过一道人影,同样望着离去的洛豫之,发声道:“世叔,我们真就看着陛下不作为吗?”
洛原轻声道:“我在宫中劝了陛下数日,陛下只说了一句,社稷将危矣。
我便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要一个君王舍弃自己的社稷,无异于要一个贪生怕死之人舍弃自己的生命。
陛下从来就不是一个有雄心壮志的皇帝啊,他从不想着去创造什么功业,一直以来都是我们在推着他走。
现在他感受到危险,谁也推不动他,他太重了。”
吕牧想到自己那位表叔,有些无奈,而后慨然道:“既然陛下不愿意出兵,那总不能阻止民间勇士,小侄准备号召家族子弟前往,素王神庙的仇不能不报,否则枉为吕氏。”
洛原瞬间转头望向吕牧,和一向人丁凋零的洛氏不同,英侯一脉大猫小猫两三只,吕氏可不一样,那是个极其庞大的宗族。
在秦末的时候,吕氏就聚在一起合族而录族谱,后来还因此而让吕氏多次拆分迁徙。
三百多年、快四百年来,经历了那么多波折,但因为人口太多了,现在依旧是汉国中
当初被袁氏迁往邺城的吕氏,先后经历了袁氏、曹氏、燕氏的统治,最后还是回到了刘氏的统治。
结果皇帝是吕氏生的,吕氏依旧是那个既有朝堂上高官,又有地方上宗族的大族。
吕氏自发前往,那场面简直不敢想,恐怕刘禅立刻就会把吕牧叫进皇宫,问问他想要做什么。
见到洛原盯着自己,吕牧先是一笑,而后肃容道:“世叔,这可不是小侄一时兴起,族中很多年轻人都如此想。
自然不是阖族北上吕氏可没有洛氏的神能,只是觉得这等事,不参与一下,我两家之谊,不能坚固,洛氏之恩,不能报答。
只可惜这一去,大概就算是迁走了,再相见,不知是何时何夕。”
洛原往奉高城走去,轻声道:“再相见时,他们或许已经尊贵难言了。”
吕牧没有听懂,也没有听清,这句话散在风中,微风依旧和煦,奉高平静。
……
在洛豫之进入楚国地界后,天空中突然开始飘起蒙蒙细雨,衣裳开始黏稠起来,对在昭城长大的洛豫之来说,江东的风景是别样的。
这里没有撕裂一切的风,没有如同刀子般割人的大雪,没有气势恢宏连绵的山岭,没有仿佛见不到尽头的原始森林。
那北国苍莽粗粝的一切,在这里都是见不到的,河边有柔美的姑娘在浣洗衣裳,处处低矮的丘陵,能见到寺庙和僧侣,小船在桥下游荡,一切景色都带着丝精巧雅致,南国的士人亦是冠冕大袖,颇为风流。
当洛豫之见到这一切时,他已经有些沉默,他忍不住回想族人们在冰天雪地中捕猎和捕鱼,于是他明白了什么叫做牺牲,为什么以洛氏的能力,甘愿生活在凛冬城,去抄胡人的后路,就是莫大的牺牲。
与汉国不同,楚国对洛豫之的到来很是欢迎,尤其是楚国的皇帝,他亲自邀请洛豫之到皇宫中,而后便直接问道:“贵使觉得朕的大楚如何啊?”
洛豫之自然是称赞一番,这一路而来,南国的确没什么值得指摘的,没有动乱,鱼米之乡,颇为富裕,各个大族圈地自萌,朝堂上的争斗又影响不到老百姓。
楚帝闻言便露出几分得色,在经历了蜀地大败后,他有些意志沉迷,终日在后宫中厮混,颇为昏天黑地,不过楚国这种皇帝和士族共天下的体制,有没有皇帝问题不大,几个大臣将国事处理的很是妥当。
此刻洛豫之来到国中,楚帝知道他从辽东而来,那里是苦寒之地,看洛豫之略显黝黑粗粝的皮肤,便知道颇为艰苦,便忍不住炫耀一番道:“贵使,不若留在大楚,岂不胜过辽东那苦寒之地万分吗?”
洛豫之心中嫌恶,便将自己来意说出,却未曾料到楚帝竟然说道:“践踏神庙,鲜卑实在是自取灭亡,区区小族,竟然如此,当诛灭之。
不过贵使,鲜卑自有相邻魏国和燕国阻挡,楚国距离鲜卑万里之遥,等楚国天兵到达,恐怕已经化为齑粉。
我等只需于烟雨时节,望着那蒙蒙雨雾,而后等待着鲜卑覆灭的消息便足够了。”
这番话真是让洛豫之觉得又好气又好笑,此番南下,他入三国,燕国慕容承光有慨然天下之志,是个顶天立地的英雄豪杰;汉国皇帝刘禅,中人之资,至少有自己几分坚持;唯有这楚国皇帝,真是个一无是处的废物。
楚国大殿中的群臣见状亦觉得颇为丢脸,但又不知道说什么。
楚帝就是如此,他每次犯的错都不大,到不了上纲上线的地步,但总是让他自己颜面扫地,会让臣子也觉得真是丢人的程度。
但皇帝自己丢人,做臣子的难道还要上去指责他丢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