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崤刚走进大殿,一眼就看见了依偎在纯贵妃身侧的姜柚。
小姑娘梳了双髻,只缠着白色的绒毛球,皮肤奶白,脸颊鼓鼓,像极了一只肉乎乎的小兔子。
此时,兔子姑娘正眨巴着一双乌黑的杏眼,叽里咕噜地说着什么,离得远了,听不清,卫崤却能从唇形中读出大概的意思。
“七殿下”、“不是他”、“我自己摔下去的”。
嗯,看样子是在替他求情?
卫崤慢慢走近,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姜柚,在心里漫不经心地猜测着,她到底是如他一般重生而来的,还是什么孤魂野鬼占据了这具躯壳呢?身为重来一世的人,他对这些鬼神之说并无忌讳。
他在不远处站定,似乎没有察觉到纯贵妃暗含打量的眼神,拢着袖子,拱手躬身,行了一个无可挑剔的礼,神色淡然,平静地唤了一声:“纯贵妃。”
行完礼,卫崤这才不徐不疾站直身子,微微侧过脸,看向姜柚,琥珀色的眸子里露出浅淡的笑意:“姜小姐。”
他一走近,姜柚就闭了嘴,没有跟他对视,目光被鼻间那一点生得恰到好处的小痣吸引住了,客套又疏离地说道:“七殿下。”
卫崤微微颔首,保持着微笑,安静地站在旁边,低垂着眉眼,从她的角度看过去,莫名有一种温驯柔和的感觉。
姜柚朝纯贵妃撒娇般眨了眨眼睛,无声地做了一个口型:“姨母。”
纯贵妃叹了一口气,她倒不似姜老夫人那般宠溺孩子,不过也是打心眼里疼爱自家小姑娘,若是姜柚今天非要教训卫崤,她不会阻止,当然,如果她不想,她也不会强求。
毕竟小姑娘也说了,这事还真跟卫崤没有关系,她也不是不讲理的人。
“七殿下请坐。”纯贵妃吩咐道:“还不快给殿下上茶?”
贴身宫女丁香“喏”了一声,正准备退下,她又添了一句:“对了,去把前几日得的那块双螭纹玉佩拿过来。”
卫崤没推迟,从善如流地坐到了姜柚的对面,说道:“多谢贵妃。”
这个位置,兔子姑娘无法避开他的视线,软绵绵的脸上露出一个娇纵又张扬的笑,看出她眼底的不情愿,卫崤微眯起“S”型轮廓的眼眸,笑得更加甜蜜了。
明明是同以往相似的一张脸,相似的笑容,相似的态度,看起来却十分顺眼,算来,从落水被救起的那时候起,这小兔子就变得讨喜了许多,
姜柚本能地察觉到了危险,胳膊上的鸡皮疙瘩都要冒出来了。
纯贵妃却一点都没察觉到,她与卫崤不熟,只是打过几次照面,对他的了解更多来自于传言,有人说他是不懂礼数的蛮夷,有人说他是阴鸷狠戾的疯子,有人说他是命数不详的煞星……总而言之,贴在他身上的形容词就没一个正面的。
不过今日一看,倒是比想象中的好了许多,清瘦挺拔,如竹如鹤,小小年纪就进退有度,不卑不亢,乍一看之下,气质竟与她那被称为“云山鹤”的大哥有几分相似。
纯贵妃入宫十年,却没有接触过什么阴私,没有什么心计,在皇帝面前一直都是个娇憨的性子,直来直去的,并不擅长会伪装神情,皮笑肉不笑地寒暄道:“我刚才听呦呦说,从殿下那里得了一块上好的翡翠。”
“贵妃娘娘言重了。”卫崤矜贵地端坐着,手里抬着茶杯,苍白修长的手指搭在茶盖上,温和地说道:“不过是个小玩意儿,姜小姐喜欢就好。”
正巧这时,丁香端着托盘走了进来,上面搁着一块温润细腻的双螭纹玉佩,姜柚站起身,直接伸手拿了过来,“啪”一下按在桌面上,推到卫崤的面前,脸上露出一个盛气凌人的笑,毫不客气地说道:“呐,给你,别说我占你便宜。”
“你可收好了。”她睁眼说瞎话地补充了一句:“这玉可比你那便宜翡翠珍贵多了。”
纯贵妃看了姜柚一眼,一点不走心地打了个圆场:“呦呦年纪还小,不太懂事,殿下别在意。”
两人可谓是把熊家长和熊孩子演绎得淋漓尽致。
卫崤勾唇一笑,抬手按在玉佩的另一端,冰凉的指尖正好抵住姜柚的,蜻蜓点水般,一触即分,他淡定地将玉佩收起,温和地说道:“当然。”
他在心里恶劣地补充道:当然在意,待他找到机会,一定要好好欺负这小兔子一顿。
送走卫崤后,姜柚继续留在昭阳殿,一直到用了晚膳才离开,纯贵妃本想留她过夜,但又怕姜老夫人担心,加上她大病初愈,还是呆在家里更好。
纯贵妃从丁香的手里接过狐裘,亲自给她披上,拢紧领子,不放心地嘱咐道:“可别再着凉了,回去就好生歇下。”
“这还是皇上新赏赐的狐裘呢。”丁香笑着说道:“娘娘也太疼爱小姐了。”
闻言,姜柚感动地看着纯贵妃,用脸颊蹭了蹭她的手背,说道:“姨母,你真好!”
纯贵妃嗔了丁香一眼,捏了捏姜柚脸上的软肉,打趣道:“好了好了,这句话你今天都说了八百遍了。”
“对了。”她温柔地提醒道:“再过些日子,就是太后的生辰了,这些天你好好养着,到时候,来宫里陪姨母住几天。”
姜柚乖乖地点了点头。
因为担心她的身体,所以纯贵妃特地去求了皇上应允,内务府派了一顶四人抬的轿辇过来。
轿辇摇摇晃晃。
姜柚坐在里面,微微阖上眼睛,身子骨太差,现在一歇下来,就感到有些疲乏了。
走了不知道多久,只能感觉到转来转去的,外面也逐渐安静了下来,迷迷糊糊的姜柚猛地睁开眼睛,睡意全消,她试探着唤了一声:“长依?”
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