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日头格外毒辣,烈日打下晕黄色的光将地面的水汽蒸发干净,闷得人喘不过气来。
操练场上整齐划一的队伍还在不知疲惫的训练,战士们的身影如同场外一排排白杨树,高耸挺拔。
距离珩洋大楼那场大爆炸,已经过去了六年。
在这物欲横流的世界,每天都有无数的新鲜事发生,那些曾经在新闻上频频报道让人心生恐慌的消息也早已被人遗忘。
遗忘的事情,遗忘的英雄,除了切身经历过的人,没有人在意他们何去何从。
彼时的戴冕,28岁。
刺耳的蝉鸣透过簌簌作响的叶子穿透陈旧的木框玻璃,和特种大队管理室内的寂静冷肃形成鲜明对比。
戴冕手中端着先前脱下的军帽,帽檐上方的勋章顺着打进来的阳光时不时地闪烁着,反射在墙壁上的光影一晃一晃。
“决定了?”刘教头端坐在椅子上,衣袖挽起来露出黝黑的粗壮胳膊,眼神之中有无奈和不舍。
戴冕紧抿着薄唇淡淡勾勒出一抹弧度,蔓延着显现出右脸不深不浅的酒窝:“虽然有些不甘心......人嘛,总得向前看的。”
说罢,他将手中的退役申请推了过去,刘教头叹了口气,拿起笔在上面落下自己的名字、扣上印章:“好好加油吧,你的路还长着呢。”
戴冕没再说话,只是站起身行了一个非常标准的礼,随后戴上帽子,迈着稳健的步子走了出去。
刘教头望着那越来越远的身影,心中怅然。六年前的那次任务戴冕的双耳被震伤,从此他的人生仿若停滞,连带着他的梦想永远地停在了那一年。
戴冕出了管理室,站在白杨树下看着操练场上正在操练的新兵,一个个黑色短袖都已经湿透,汗水顺着额角流进眼睛里,汗蒸的发迹上冒着丝丝白气,脸上却漾着倔强和坚强。
他绕过操练场转到了后面的军区大院,大院有些年头,粘贴的瓷砖已经裂开了缝,房前的冬青前些天刚刚剪过,这几日便又冒出了嫩绿的新叶,让人看着心情舒畅。
路上遇见食堂的阿姨,胳膊上挽着刚刚从大院后面采摘的新鲜蔬菜。
“戴冕!”阿姨热情地叫住了他,“今儿怎么没训练呀?”
男人随意抹了把额头的细汗:“革命结束了!”然后就挥挥手潇洒地走了。
阿姨疑惑嘀咕:“什么啊?你午饭吃啥呀?”但没有收到往日的回应。
戴冕回宿舍收拾自己东西,这些年的部队生活东西并不多,收拾完之后并没直接离开。而是独自一人坐在座位上,待了一上午。
一到点战友们便陆陆续续从外面回来,他们听说他要走,没赶着吃饭就都跑了回来。
“真走啊阿冕,这么突然?!”少年一双劲瘦长腿,将椅子从桌下拖出来大敞着腿坐下,一改训练时板板整整的模样,双手扶着椅背:“是不是上头的意思,我们去跟他们说。”
戴冕笑着捶他一拳:“行啊,咱一起去把管理室拆了。”
少年还想说什么,被戴冕一按头打断了:“我做的决定没人能说动。行啦,你们也不用想办法劝我了,是不是都没吃饭,下午不训练了啊?”
宿舍长晋源最是清楚戴冕的性格了,在场的所有人中就他和戴冕同住的时间最长,故此看到戴冕坚定的态度,他没再多言,郑重地和戴冕拥抱了下:“阿冕,我们永远都是兄弟。”
男人之间没有太过煽情的话语和眼泪,所有的不舍都暗含在下次再见的期待中。
“等放假了再一起喝酒!走了。”没等他们再说话,戴冕便大踏步走出去。
这次是真的走了。
几人没有跟出来,并不是军队制度的限制,而是他们知道:人生海海,聚散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