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九全然没注意到有个斗笠出现在了不该出现的地方。
他忙着搭梯子,让人先检查蒋源屋子的房顶有无破损,折腾好半天,确认无碍后,才又将梯子搬到成淼淼这边来。
匠工刚上了梯子掀了几片瓦,看几眼就哎呦一声,“屋顶的瓦碎了好几处,带来的雨布不够用。”
莫九咬牙叱骂几句,当初收拾屋子要是能多看几眼,哪至于大下雨天来修房顶。
那匠工只是憨笑,手下动作不停,从不要紧处拆下完好的瓦放到破损处。
莫九看他确实再忙,自己又暗暗骂几句,顶着雨又往库里提材料。
两个丫头不知为何,一个都没回来,成淼淼听着有人走远,战战兢兢等了一会儿,起来一看,院子里一个人都没有,院门紧闭,只有一架梯子架在蒋源那边。
她垫脚看看,未在那边房顶上看见人,便又溜到门口,还未开门,就从门缝里看见有衣摆掠过。
一阵冷意窜上天灵盖,成淼淼吓得一动不敢动,暗中猜想过来的是莫九还是蒋源。
若是蒋源,只怕她当场就要被收拾一顿,就像被逼供那晚。
成淼淼几乎就要拔腿跑回去,却见那人又转回来,这下他从缝隙中看到了半边侧脸,只是莫九手下的一个小番子。
约莫是莫九派着守在门口的。
她舒了口气,蹑手蹑脚回到房门口叹气。
守着房门的莫九被她作弄走了,但是院门口还有一个,这可怎么办。
似是老天爷也在催她,雨势忽得变小,从倾盆变成淅淅沥沥。
成淼淼不耐烦地踢开脚边的斗笠,那斗笠竟轱辘着滚了好远,倒在院子中间。
朝斗笠瞪一眼,她也懒得去捡了。
这一眼就扫到了支在墙边的梯子。
成淼淼心里一亮,暗骂自己怎么那么蠢,明晃晃一条路摆着,居然还觉得无计可施。
反正院内无人,她就不信墙下边还有人守着。
说干就干。
虽说镇抚司的墙头有点高,但是翻墙头这事她也不是没干过。
成淼淼将外衫的下摆缠在身上,扶着梯子晃了几下,还算牢靠。
脚踩着横档,一节一节爬上去,无比庆幸她长于乡野,若是个正经公主,怕是做不了这样没有风度的事情。
不知道这工匠是不是个新入行的,拿来的这架梯子是用竹子绑的,还是不怎么粗壮的竹子。
爬到最高几节时,成淼淼明显觉得梯子开始发颤,甚至有些打滑的意思。
一急,她就快爬了几下,三下五除二爬上墙头,却发现墙头满是青苔,更滑。
她根本坐不稳!
人是爬上去了,梯子却要倒了。
成淼淼生怕有动静将人招进来,赶紧将那梯子抓住。
只是她本来就是晃晃悠悠坐着,如此一来,便被梯子的冲劲带着要往下掉。
眼看一侧腰已经滑到墙沿下,心里暗道不好,这要摔下去动静肯定小不了。
正在暗暗叫苦,甚至已经闭上眼睛,准备好摔个七零八落了,却感觉腰上被梯子顶了一下,将她稳稳送回墙头。
成淼淼懵了。
手扶着腰,扭头往回看,只见蒋源一手叉腰,一手扶着那竹梯。
原来是他将竹梯挪了地方,算是小救了成淼淼一回。
“其他人呢?”蒋源含笑问。
成淼淼不敢看他,总觉得笑里藏着刀,小声回了一句,“都出去了。”
“被你支开的?”他问得饶有兴致。
“也不全算,”她答得很没有底气。
成淼淼认命了,慢慢往梯子上踩过去,被人现场抓包,还是老实些好。
不料蒋源却一把将梯子撤走,哐一声砸在院中,溅起一圈水花来。
坏笑着说,“下来吧,顺便看看你的本事。”
成淼淼看着离自己一丈多远的地面,忽而觉得自己有恐高症。
若是前几日,便说说软话,求蒋源把梯子还来。
现在却不想多搭理他。
要不是他将她看得更囚犯似的,她用得着翻墙吗。
真是恶人一个。
成淼淼左右看看,蒋源的正房墙根恰摆着一个大缸,里面装了些沙土,据说是灭火用的。
那缸足有三尺高,若从那边下去,差不多能够到缸里的土,了不起摔到缸里,总比摔地上好。
一边腹诽镇抚司实在惫懒,连墙头的青苔都不除一下,一边小心翼翼往那边挪。
蒋源就那么看着,眼里渐渐带了笑意。
成淼淼身上穿着套不伦不类的衣服,腿下早蹭满了污渍,看着十分好笑。
已经好久没见过敢当着他面爬墙头的人了,原以为她会马上认怂,不想还要倔强一番。
他就看着她战战兢兢到了缸边上,抠唆半天找到条墙缝扒着,然后身子从墙上滑下,两只脚来回试探,寻找落脚点。
成淼淼高估了自己的身高,她的脚离缸沿始终差着两三寸远。
蒋源憋笑憋得辛苦,慢悠悠走到边上,又故意咳嗽几声,气得扒着墙缝的某人简直咬碎了一口牙。
眼瞅着一堆土就在脚下,却始终踩不到,成淼淼心一横,眼一闭,手一松,打算直接掉在缸里算了。
就是不求他!
蒋源始终注意着她的手,见她手上力道放松时,便探出双臂来。
于是成淼淼正好掉在了他怀里,被打横抱着移开两步,才稳稳放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