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沙子买来了，我的弟弟们开心坏了。
二宝，别把沙子装口袋里。
三弟，沙子都抹嘴里了，别往脸上抹，又不是雪花膏。
知道啦，知道啦，打扰我们盖房子了。
这小声音回答的挺整齐。
我要盖个花果山，
我要盖个牛魔王的家。
我再种上花儿，小草。
我盖个东海龙宫吧。
就没有一个想盖南天门的。都要上赶着当妖精去了。
也没人嫌冷，七九八九沿河看柳的时候。
远远望去，树梢返青，柳尖上鹅黄见长，新绿才生。麦田边上风抚绿水，河冰已融。
再过些天，风再大些，天在暖和些，就可以放风筝了。
一切都那么美好。
打破宁静的从来都是意外，这好日子还没过俩月呢。
一场打闹，在半夜里爆发了。
你这是去哪了？你的羊皮袄呢？你的手表怎么也没有了。
和人打架了？被人劫道了。你倒是说话呀？
睡眼朦胧的听着母亲焦急又压低着声音，在询问老爸。
断断续续的询问中，听的有一声没一搭的对话。
和村里几个常玩的，一块推牌就来。
这是都输给人家了。这火气渐渐压不住了？
声音也开始走高。
输了？输了
你不赌不行？不玩那么大的不行？
都是熟人，叫了一起去玩两把，怎么好意思拒绝呀？
你是不好意拒绝，他们怎么都好意思赢钱呢？
那我问你欠钱了吗？输没有了，你怎么不回来？
这火开始上头了，
我想输的，我也想赢来，今天这不手气不好吗？
等我手气好了，再赢回来。
你还想赌，明天买柴油的钱，明天拉沙的钱，哪哪不得用钱？
到月底矿山结账不就有了？
这几天就不过了，半个月到月底了，喝西北风啊？
说着这就哭上了，这日子没法过了呀。
这还没吃饱饭呢，就开始赌上了，我们娘几个可怎么活呀？
哭。哭。哭什么哭，老子还没死呢？没法过，就不过。
啪，抬手把桌子上温热的饭菜掀了。
我告诉你，今天不仅输了500，还又借了500也输了。你爱过不过。
啊！好哇，气疯了。俩人也不管，睡着的三小只，和隔壁的我姥姥。
动上手了，转眼就打到院子里去了。
昏黄的院门口的灯，晃的老两口的身影在窗户上
我怎么就这么看着他们这么想乐呢？
一个虎扑，看我九阴白骨爪，
一个鸡闪，看我凌波微步跑。
那叫一个棋逢对手，将遇良才，打的那叫一个热闹。
最后一个把门口的搓衣板举起来了，
一个把立在廊檐下捅炉子的火钳子举起来了。
我告诉你，李二妮，这要不是怕伤着你，我这一钳子下去早就把你打趴下了，别不知道好歹。
我看着呢，牛二结巴，你但凡是个男人，你朝头这打，你打，你打，你看我躲不躲，
要不是顾恋着这几口人，哪还有你的好果子吃。
来来来，你但凡是个爷们，你弄死我看看。
一边说，一边还把头往上凑。
我才不上你的当来，我是不是男人，我都有三个亲儿了。
不是男人怎么了？
我听得无声咧嘴直笑，又哽咽着嗓子，眼泪直流。
这就是我的相爱相杀的父亲母亲。看着这两小还在睡梦里，不知道啥事呢？
该你俩上场了，拿起床头上凉了的半碗水，一人屁股旁浇点。
要给爹娘搭梯子呀，不然下不来台了。后半夜说不准还得再干一场。
这情景太熟悉了，到我小学毕业前，还经常半夜里出妖蛾子呢。
这是我整个童年的噩梦，也是我的弟弟们的，都是三天两头的生病。
今天惊着了，明天吓着了。不是发烧，就是神情恍惚，神婆，医院都走一遍流程。
两口子一看挣得钱花没了，也能心平气和地再次目标一至的同甘共苦去挣钱去了。
不吵闹了，没闲钱玩了，也没吵架的底气了。
哥三病好了，感谢老天爷，万事都随因果，也随了缘了，缘生缘灭，因果纠缠不休。
别怪大哥坑弟弟啊，想了想也往自己屁股底下到了一点。要挨揍，就一起吧。
上阵父子兵，打仗亲兄弟，一个都不能少啊，少一个挨揍的，长大了，容易兄弟不亲呀。
为什么我们老挨揍，你这么优秀呢？是不是不爱我们了？
晃醒了他们，揉着眼睛，咋了，咋了，我困，还没睡醒，说着就哭，
啊，啊，我困呀？我要睡觉
别晃我，我要睡觉。
一听哭，好嘛，省的我动手了。
院子里，一个扔了搓衣板，就往屋里跑。
也不管脚底下的一片狼藉，看着我裹着被子坐着呢？两个躺着嗷嚎。
怎么了这是？就没一个省心的，都是讨债鬼。上辈子欠了你们家的。
妈，我们尿床了。
啊，尿床了，这讨债鬼呀。着半夜哩怎么换呀，你尿了，还是他俩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