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找曹幹的这人,是高长的那个族人,即给高长守门看院的那人。
打坞堡时,他没有上,但打下坞堡后,他也赶去了堡内,没赶得上抢田交的院子,不过在别处抢掠了一通,得了些财货,糟蹋了个堡内宗兵的妇人,他这会儿的心情甚是愉悦。
又曹幹在高长他们这部人中本有勇名,这人听说今日打坞堡,曹幹又是最先登上堡墙的几人之一,可以想见,曹幹在部中的地位会越来越高,——今日送受伤的高长入屋时,除掉高况外,只有曹幹这一个不是小头领的,便足可证明此点,因而,高长这族人就带着几分讨好,以及几分炫耀,陪曹幹去高长住院的路上时,不断地与他说些话。
他说道:“曹大兄,比起之前咱们打的那些坞堡,这田家的坞堡才叫坞堡!里边住的人多,也富!曹大兄,你看,这都是我在堡里得来的。”
说着,他从袖子里伸出手,让曹幹看他带着的银镯子。
等曹幹看了,他又从怀里摸出来个物事,献宝似地与曹幹说道:“大兄,你再看。”
这是个孩子戴的长命锁,也是银质。
曹幹可以想象得出,他这些东西都是从谁人手中、哪里抢来的。
欺负妇人、孩子,也真是出息!
然曹幹知道,一样米养百样人,这世上本就是什么样的人都有,有的人,大可瞧不起,但也没必要时刻拿张冷脸相对,这么做,对自己没什么好处,也不会对这个人的改变起到作用。
曹幹就淡淡地敷衍他了几句。
今日打坞堡被裹挟的村民们,在坞堡打破之后,也都多多少少地弄到了些东西。
雪夜安静,整个村中,不似往时入夜未久就黑灯瞎火,漆黑一片。
此刻夜已将深,村内土路两边的茅屋、土舍,却还不乏有透出亮光的。
经过几个篱笆院子时,可以隐约听到院内屋中传出的男女说话声音,语气大多带着欢喜。
就连孩童的啼哭声,落入曹幹耳中,他也觉得好像没了往常他所觉到的那种寒冬夜里的凄苦。
雪,仍悄无声息地在下,但已没有白天时下得那么大了,噗噗簌簌地落到曹幹的头帻上、肩膀上。白天攀登堡墙时的狂风疾雪仿佛远去,现在这村中夜下的雪,柔柔的。
曹幹一时,竟不舍得把之拂掉。
夜虽渐深,积雪反光,能看得清路,经过的院子,偶有果树的树枝从院中探出,黑黑的影子落在村路的积雪上,如似水塘中的水草。
高长的这族人喋喋不休,说个不停。
曹幹嫌他打扰了这雪夜乡村难得的安乐,终於懒得再敷衍他,打断了他的话,问道:“这么晚了,从事找我,不知是什么事?”
这人正说得兴起,张了张嘴,吃力地把话吞了下去,随后答道:“我也不知是什么事,从事只是叫我请你去见他。”
曹幹问道:“从事晚上吃饭了么?”
这人答道:“吃了,不过吃的不多。”
曹幹“哦”了声,又问道:“田大兄和高大兄还在从事屋里照料从事么?”
这人说道:“是啊。从事说只小四留下就够了,却田大兄不肯走,非要留下来,不过从事还是叫他回去了。”
“田大兄回去了?”
“是啊,我来请大兄时,他刚回去。”
曹幹说道:“田大兄也是挂心从事的伤势。”
这人笑道:“我看田大兄是多此一举!从事无非是腿上中了一箭,郭医已给治过了,并郭医不是也已说了,最多十天八天,伤势就能好转么?”
曹幹沉吟了下,说道:“最好是能早点痊愈。”
这人听出曹幹话里似有别的意思,怔了怔,问道:“曹大兄,你这话什么意思?”
当下时代的医疗水平有限,那个郭医又是个不靠谱的,曹幹再不懂医学,也知伤口如果处理不好,导致炎症的话,就麻烦了,加上高长失血过多、情绪低落,这些也都不利於他伤势的恢复,因而尽管高长只是腿上中了一箭,曹幹对他的伤势却存有隐忧。
然而这话,曹幹不想对这人说,也说不清楚,便说道:“郡兵今日虽被咱们击退,但也不知他们会不会重整旗鼓,再来进犯。如果郡兵再来犯时,高从事的伤还没好,未免就会麻烦。”
这人说道:“曹大兄担忧的是这个。”倒是担心起来,说道,“曹大兄你说的对,今日那股郡兵虽为咱们所败,可我听说郡里边的官军上万,说不定还真会再来打咱们!到时可咋办?”
“也只能到时再说了。”
说话间,到了高长的住院。
高长的这族人请曹幹入院,他自己则没有进屋,留在了院门口。
曹幹到屋前,敲了敲门。
屋内传出高况的声音,问道:“谁?”
曹幹说道:“是我。”
不多时,屋门打开,高况说道:“小郎,你来了?进来吧。”
进到屋中,来入里屋。
屋内生着火盆,还算暖和,床边的案上点着前次从别的坞堡抢来,没用完的蜜烛,只点了一根,光线不好,昏昏暗暗的。在高况的扶助下,高长半躺起来,冲曹幹露出点笑。
曹幹关心地问道:“从事,伤怎么样了?”
高长说道:“傍晚才治的伤,咋也不能好的这么快,还是那个样子。”
“郭医开的药汤,从事喝了么?”
郭医除了给高长伤处抹了草药外,也给他开了药汤。
高长答道:“已经喝了,……他娘的,真够苦的!”故作轻松地笑道,“且等老子伤好了,必要把这药汤,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