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事帐里见到刘昱。
刘昱坐在席上,未有起身迎接,——这倒不是因其傲慢,而是因为他腿上受了伤,伤在左腿的小腿,跪坐都跪坐不得了,只能以1种接近“箕坐”的姿势坐着。
曹幹向他下揖行礼。
刘昱抬了抬手,说道:“你坐下吧。我适才已听我姑丈与我说了,你带了两千部曲来的?”
“回将军的话,我所带的两千部曲,皆我帐下之精锐。”
刘昱问道:“何时能到?”
“我昨天到的驺县,骤闻鲁县已被丁敬、萧成等夺下,因为担忧将军等的安危,遂驰马先来了,将我带来的部曲和吴校尉部合在了1块儿,他们正在赶来的路上,明天当即可到。”
刘昱说道:“鲁县的事,你已经知道了。”
“回将军的话,昨天就听吴校尉说了,刚又从大家处,知道了更多的详情。”
刘昱问道:“这个事儿,你怎么看?”
“将军对龚德恩情厚重,龚德这狗日的却忘恩负义,居然背叛将军,实在可恨可恶!”
刘昱皱了皱眉头,说道:“我问你的不是这个。”
“敢问将军,问我的是什么?”
刘昱往边上挪了下伤腿,往大腿上拍了下,咬着牙说道:“龚德当然可恨可恶,老子1腔真心付他,他背叛老子?老子非得把他擒获,亲手杀了!但可恨可恶的,不止龚德1人!丁敬、萧成诸辈亦可恨可恶!鲁县,是老子浴血奋战打下来的,彼等却收买龚德,突袭我部!此恨此仇,焉可不报!我意已决,休整1两日后,便反攻鲁县。你既率部已至,到时你便为先锋!”
刘小虎的嘱咐尚在心头,曹幹既没应诺,也没反对,只是动了动嘴唇,含含糊糊的吭了声。
刘昱问道:“你说什么?”
曹幹说道:“我说,将军的话,我听到了。”
“……你听到了?你听到了是啥意思?”
曹幹转目去看刘小虎,刘小虎明亮的大眼睛中,带着些无奈,向他微微的摇了摇头。把视线收回,曹幹恭恭敬敬地回答刘昱,说道:“回将军的话,我的意思是将军的话,我已知矣。”
“又是听到,又是已知,……曹校尉,我令你反攻鲁县时为先锋,你没听到么?”
曹幹说道:“将军,我才刚说过,我听到了!”
刘昱不是傻子,岂会听不出曹幹的敷衍之意?身为败军之将,本来就很郁闷、恼怒,曹幹这会儿又出乎他意料的敷衍他,刘昱的怒火顿时就按不住了,他怒道:“你不愿意为我先锋?”
“将军,在下愚见,此事须当从长计议。何不如等部曲休整过后,再作商议?”
刘昱大怒,拍打案几,嗔道:“有仇不报,何颜面为大丈夫?龚德叛我、丁敬与萧成等趁机夺我鲁县之此恨此耻,纵是今日便报,我犹恨晚也,何来从长计议?曹幹,你究竟何意?”
“将军所言固是,丈夫处事,自当快意恩仇,但将军,以我之愚见,快意恩仇却须有个前提。”
刘昱问道:“什么前提?”
“便是得先估算估算敌我的力量,若是敌人的力量胜过於己,将军,若仍‘快意恩仇’,那就不是快意恩仇,而是‘飞蛾扑火,自寻死路’矣!此外,在下愚见,同时还得再估料1下未来和全局,如果是不利於未来的发展及全局的局势,那也不是‘快意恩仇’,莽夫之举耳!”
刘昱大怒,要不是左腿小腿上的伤太疼,起不来身,曹幹此话入耳,他肯定就已经1跃而起了,虽然不能起身,不耽误胳膊用力,他奋力地又拍了两下案几,怒道:“你在骂我是莽夫?”
曹幹带着抱歉的眼神,往刘小虎处又看了1眼,旋即起身,再次向刘昱行了1礼,平心静气地说道:“将军英明之士,我怎敢嘲讽将军是莽夫?我所言者,实事求是的话罢了。将军既然1再追问,那我就把我对此的想法,直言相禀将军了。将军,我之愚见,现在反攻鲁县,不是1个好主意。1则,将军部才败,我方才来拜见将军的路上,经过将军部曲的驻区,沿途所见,伤者甚众,大部分的部曲兵士皆是垂头丧气,显然士气已衰,这种情况下,实不利於立刻再战;2者,我虽然带了两千精兵来,可是力大率那里难道就没有后续的兵马派来么?力大率兵力雄厚,其若有后续兵马来,必多於我所率之两千兵数,敌众我寡,此亦不利再战。”
“你什么意思?就这么把鲁县城给了丁敬、萧成?给了力、力、力子都?”
曹幹说道:“快意恩仇,是大丈夫所为;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此亦大丈夫之所为!”
刘昱怒极反笑,拍着案几,指着曹幹,说道:“好,好,好!曹幹,我知道你打下了任城,前不久你又打下了亢父。你是两县在手,觉着你的翅膀硬了,我的命令你就可以不听了,是不是?好,好!你不听我的令,就不听吧!老子不用你,也1样能把这个仇给报了!”
从刘昱接连好几次的自称“老子”,便即可以看出,鲁县丢失这件事,对他的刺激确实很大。刘昱那可是素来以汉家苗裔自居,以光复汉室为己任的,特别自立为光汉将军后,平时更是注意形象,很少会说脏话、粗口。而却眼下,短短的功夫之间,他已是数次以“老子”自称!
就是担心刘昱会和曹幹吵起来,刘小虎才会先把曹幹请到她的帐里,与曹幹说了那么些话,结果刘昱还是和曹幹吵起来了。
刘小虎暗暗的叹了口气,不得已,乃开口说道:“阿弟,你不要动怒。曹郎也是为咱们部着想,所以才会说这些话的啊!他并无恶意。”与曹幹说道,“曹郎,你请坐下说话。”
曹幹应诺,自坐回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