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芸娘擦了擦眼泪,吃力地坐了起来,挺着笨重的身子看着宋抒怀,“那你可知为何我今日吃不下东西。”
宋抒怀有那么一刻,觉得朝堂或许还要轻松一些,他调整了一下沉沉的心绪,凝望着柳芸娘,暗叹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艳。
“许是丝柔那丫头又惹你生气了吧。你是正儿八经的正房,何必老和不懂事的丫头置气,明日老夫人的诰命文书就下来了,我还说等我大有作为之时,再去给你请个诰命,你若是不爱惜自己身子......”
柳芸娘一听诰命,眼睛都亮了,似乎所有不快都九霄云外了,“那老夫人的诰命下来了以后,我的岂不是也快了。”
云齐帝见寒灾已过,风调雨顺,北疆又大捷,前日里高兴,便圣恩眷顾朝廷,加封了几个官员的母亲诰命,其中就有宋老夫人。
宋老夫人本就出身云阳宋氏,身份高贵,宋抒怀升了工部尚书,又捐了许多钱财,再加上宋卿又升了才人,云齐帝念在这些份上,破格授封宋老夫人为二品诰命郡夫人,是这几个诰命里,品级最高的了。
“所以啊,等你以后成了诰命,也算大人了。大人有大量,宽宏些,那些个小人不就消停了吗。”
柳芸娘见宋抒怀朝服都还没来得及换,就过来安慰她了,心里这才舒坦了几分,娇嗔了一句,“可是宋大人啊,我倒是想宽宏些,只怕是你听了,也宽宏不起来了。”
宋抒怀身子一紧,搂着柳芸娘的手松开了,眼色一冷,“说。”
柳芸娘又想起十三年那桩旧事,不知怎地有些害怕了,她试探着开了口,
“今儿,我去荷花苑,给丝柔送藕粉桂糖糕,刚进门,就听见了男人的声音,我本就怀着身子,行动不便,以为是哪个小厮在荷花苑里,便喊了一声,谁知那个男的拔腿就跑,直接从荷花苑墙上翻了过去,不见人影了。”
宋抒怀眼神越发阴冷,面上平淡至极。
柳芸娘知道,这是宋抒怀气到极致的表现,她又悠悠开了口,“我想兴许那是贼子,着急丝柔的安危,便带着丫鬟们闯进了房里,却发现丝柔正好端端地睡着午觉呢。”
宋抒怀嘴角扯出一丝不易察觉的阴笑。
“春困秋乏人之常情嘛。结果,丝柔反而来问我,说夫人今儿怎么有闲心来了,我真是气得紧啊,问她有没有什么事,她倒好,说她能有什么事,说只要夫人不给她找事,都算万福了。我气得头疼肚子疼,回了栖霞阁躺了一天。”
柳芸娘讲完了这些,便缓缓躺了下去,摸着肚子又哭了起来,“老爷这阵子疼惜她,怜爱她,怕是自在居里的三姑娘都比不得丝柔尊贵,我也只得像菩萨似的敬着了。”
栖霞阁此时,烛光掩映,静得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宋抒怀“哼”了一声,甩了衣角气冲冲地往静心堂去了。
柳芸娘连忙叫雨烟把她扶起来,心急地喊了一句,“快,快,给我穿鞋,扶我过去。”
宋羽姿暂居在永寿斋的西厢房,与静心堂相隔不过一堵墙。
她本倚在窗户前望着天上明月,此刻听到静心堂那边传来一阵响动,接着亮出一大片烛光,便唤了青杏扒垂花门边瞧瞧。
丝柔跪在地上摇摇欲坠,宋抒怀站在她面前,脸上落着忽明忽暗的光影,深沉而又晦暗。
她见宋抒怀来了,抬头嘴角微扬,脸上笑意绽放,好似天边的一团霞光,“老爷,你终于来啦。”
像是等了千年一般悠长的呼唤,宋抒怀听在耳中,忽而就觉得,心上绵软了三分。
他的丝柔,这般温柔,又怎会做那种事呢,或许是有什么误会?
随后,丝柔便笑中带泪地倒下了,身下一滩血水浸入青灰色的石板里,开出一朵明艳的红花。
“丝柔,丝柔!快去本草堂请大夫过来。”
......
青杏见丝柔倒下了回屋里连忙将刚见到的事一一讲给了宋羽姿听,末了还加了点自己的推测,“莫不是那丝柔是有身孕,跪了这一下午小产了?”
宋羽姿摇了摇头,“不可能,若她真有身孕,如此这般跪了这么久,岂不得不偿失。”
她沉吟了片刻,随即拍手叫好,“妙啊,这丝柔妙啊。若这不是怀孕,只是葵水,那她如此行事,岂不是将柳芸娘栽赃之事坐实了。”
玲珑打了个哈欠,迷迷糊糊地问,“那姑娘,到时候我还是如实禀告吗?”
宋羽姿这边刚点了头,就听宝林过来传话了,“三姑娘,老爷让你去荷花苑叙话。”
......
宋羽姿前脚到了荷花苑还没坐热,后脚杨嬷嬷便来了。
乌泱泱的几百号人凑一块儿,鸦雀无声,靠近院墙的仆人们默默地给杨嬷嬷让了道。
整个荷花苑灯火通明,所有丫鬟婆子小厮们全都集合在院中了,人多了些,有些站不住脚,匀了一部分人站在了院外等着。
宋羽姿站了起来,扶过杨嬷嬷,关切问道,“杨嬷嬷。祖母可是睡沉了。”
杨嬷嬷点了点头,她见宋羽姿带着贴身丫鬟坐在外间候着,有些担忧,“三姑娘怎么来了,这事你祖母自有定数,你明日还得去赴宴,夜这般深了,早点回去休息才是。”
宋羽姿知道杨嬷嬷这是在提醒她,不必掺和进这些事情里,便颔首谢道,“谢杨嬷嬷关心,只是父亲叫我来叙话,这才赶了过来。平时父亲忙,这会儿子叫我,肯定是有重要的事。”
杨嬷嬷皱了皱眉头,只觉得这老爷不太像话,怎么能让未出阁的姑娘搅进这浑水里,“明日宴席三姑娘不必担心,有老身在。”
宋羽姿一听,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