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羽姿一夜无眠。
青杏过来为她梳洗的时候,看见她黑眼圈吓了一跳。
“姑娘这是怎么了?”
红叶连忙拧了帕子递给宋羽姿热敷眼眶。
宋羽姿捂着帕子,闷闷地回道,“没事,昨夜有狸奴闹春,我听着烦闷,翻来覆去没怎么睡好。”
有吗?宋府几时有人养了狸奴?
三个丫鬟狐疑地对视了一眼,眼中尽是茫然。
等洗漱完毕后,宋羽姿只喝了一小口粳米粥就不再进食了。
她只要一想到裴文风也在东林书院就没什么胃口。
宋羽姿去给宋太夫人请安过后,便出了府,上了马车。
今天驾车的马夫换成了昨天叫七三的小厮。
宋羽姿很是纳闷,七三连忙解释,是昨晚宋太夫人派人过来将他从上夜处调到马房,专门管三姑娘的车马。
宋羽姿进了马车后,青杏给她垫了个软垫,这才开口说道,“看来这七三很得太夫人赏识啊。”
宋羽姿半眯着眼,靠在马车里没有说话。
聪明的人到哪儿都能得人重用,更何况七三赶车的技术也不错,挺平稳的。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马车渐渐放慢速度,应该是上了山。
宋羽姿撩开车帘。
极目远眺之下,白茫茫的云雾,形成延绵不断的云海,填满整个山谷,充斥着周围的群山,烟波浩渺,浩瀚无垠。
前面那座位于山谷中间,庞大白色八角古楼建筑群,应该就是此行的目的地——东林书院了。
等马车到了东林书院门口,宋安已经在此等候多时了。
宋羽姿才刚下马车,宋安就龇着牙,笑着迎了上来,“三弟,有失远迎啊,这山谷雾气重,最好还是加一个斗篷,免得着了风寒。”
青杏闻言连忙钻回马车去取斗篷了。
宋羽姿接过青杏递来的斗篷,系在了身上,一脸诧异,“你怎么知道我今天要来啊。”
宋安领路,带着她踏上了白玉石阶,
“三弟有所不知啊,是在渊兄昨夜过来告知我,说你今日你要来。裙幄宴的事我也听他说了一二,三弟不愧为女中豪杰。”
宋安竖起了大拇指,脸上露出些许崇拜之色,很是敬佩。
他时常觉得这些东林书院的学子们太沉闷了,大部分人平时一点玩笑都开不得,动不动就拿圣人言压人。
所以,他是真心赞扬宋羽姿的,尤其是经过昨天她的开导点拨,有一种守得云开见月明之感。
只觉得那是醍醐灌顶之言,如鸿蒙开辟,瞬间清明。
故他决定用另一种方式,活出不一样的人生来。
宋羽姿觉得脸上臊得慌,总感觉眼前这家伙在说反话。
他们穿过一片竹林,就到了人字外舍①,里面读书声琅琅。
宋安这才介绍起来,“三弟你看,咱们东林书院按照成绩划分,分为天地人三个舍,每个班分为甲乙丙丁四个等级。而天字甲上舍只有每个地方的解元才能入内。你阿兄我,就在天字甲上舍。”
看着宋安如此骄傲的神情,跟昨晚沧桑之意大相径庭,宋羽姿不免调笑道,“阿兄一日不见,刮目相看啊。”
“那可不,听闻三弟昨日一席话,胜读十年圣贤书。”
宋羽姿可不敢如此造次,连忙推说,岂敢岂敢。
两人说话间,又路过一片园林假山。
迎面而来一位身穿一件洗得发白的褐色素衣之青年书生。
其乌黑的鬓角下面,靠近耳垂的皮肤细腻得像煮熟的鸡蛋白一样,面部皮肤却粗糙得很,一袭饱经风霜之色。
他那褐中带白的素衣底下,半遮了一双破烂草鞋,鞋头露出来的两截截大脚趾,因寒冷而稍显青白。
春寒料峭,但此人好像一株傲立的雪松一般,不卑不亢地对着两人揖了一礼,“思危兄好。”
宋安连忙恭敬地还了一礼,并介绍道,“道平兄。这是我堂妹,宋羽姿。”
易理又不慌不忙地对着宋羽姿揖了一礼,板正道,“宋姑娘好。”
宋羽姿前世就不太见得惯文人书生这一套,总觉得文文邹邹的,迂腐之极。
不过对外礼数还是要做周全点,所以她认真还了一礼过后,就同宋安一起继续往前走了。
宋安一边走一边讲解着,“刚那位道平兄。是位列东林书院前十的学子,他出自蜀地易家,家里双亲都病去了。家境稍微贫寒些,日子过得不太顺遂,又有点文人傲骨,所以平时不苟言笑。你也别往心里去。不过他学问好,人又正直,虽执拗了点,但东林书院的人大多数都挺喜欢他,觉得他颇具圣人风范。”
宋羽姿停下了脚步,回头望着易理紧绷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莫非这人就是自己打算嫁的那个新科进士,蜀地的姓易的小官儿?
她突然有些懊恼,刚怎么不表现好一些,至少多微笑一下,也能在易理心中增添些许好感。
宋安见宋羽姿望向后面发呆,就问怎么了。
宋羽姿苦笑着摇了摇头,继续跟了上去。
“说起道平兄来,就不得不提另外一个人了,云盛君。此人是云慕仪的兄长,我平时没怎么接触,不过有次我见他的书童送书送迟了,被罚在房外跪了一宿。所以总觉得此人行事阴狠了一些,就疏远了。若云慕仪待会儿要来找麻烦,肯定会寻求他的帮助的。”
话语间,他们终于走到了一处桃林。
入眼处,一幢古色古香的三层阁楼矗立在桃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