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前厅搭的戏台处,杂耍百戏上演,吹拉弹唱齐鸣,笑乐院本添喜。
这次宋府为宋岳办的百日宴席,繁华昌盛,鼎盛至极。
除了柳丞相党羽来贺之外,程亦公公,王公公及云京各处缙绅都早早地来了。
裴文风来得不算晚,被几位官员拉着说了一会儿话后才得以微笑脱身。
他略微思量,便找了一处无人的酒桌先坐了下来。
一些京中官员面带笑意,接二连三地落座此桌,都想和这位最近最为得宠的新科状元,天子近臣,户部侍郎拉拉关系。
其中就有同为户部侍郎的姚光。
姚光一身黑衣,头发斑白,外表瘦弱,面孔刻薄寡淡,鼻子尤为细长。
此人无甚大才,颇有几分小聪明,其爹乃已逝太师姚雄。
他也算沾了他爹的光,捞了户部侍郎这一肥差,好在他一心只为云齐帝,并未站队,居然在这暗涛汹涌的朝堂上活了下来,并得了“万年青”的外号。
意思是其他官员或昙花一现,或繁华渐落,或消失于无形。
唯独他屹立不倒,在户部侍郎的位子上,坐了整整二十来年。
姚光谄媚地给裴文风斟满一杯酒,略带讨好道,“在渊贤侄身兼数职,百忙之中还能抽出时间来宋尚书这边贺喜,真是令老夫佩服啊。”
姚光说出此番话语,犹如身处无人之境,脸皮之厚令在座的各位官员都啧啧称奇,暗道无耻。
裴文风面不改色,平淡道,“皆是同僚,贺喜沾光乃分内之事,谈何赏光。”
京兆尹王润站了起来,同隔壁的官员换了个座位,离姚光远了一些。
裴文风一琢磨,便笑道,“今日的主角是宋府家的小公子,各位还是分清主次得好,还未开席,裴某出去散散心,就不叨扰各位雅兴了。”
主角都走了,剩下的官员们也不愿意在此桌逗留,各自作揖后,往柳丞相那桌去了。
宋府不大,但院落套着院落,不一会儿,裴文风就不知道走到了何处。
他脚步停了停,垂眸看着眼前低矮错落的院墙,只见院墙内,宋羽姿躺在几棵树下的摇椅上,已经睡着了。
裴文风见垂花门上放置了一牌匾,上写自在居三字,不由得微微一笑。
小东西原来躲在这里。
裴文风正准备提步进自在居里,脑海中突然回闪出云苍说的那些话,踌躇间,又将脚步退了回来,站在院墙外面静静地看着,半晌,转身离开了。
前厅的宴席已经拉开了序幕。
青杏急急忙忙地跑了过来,将宋羽姿唤醒,说要前厅要开席了,让她尽早过去。
宋羽姿揉了揉迷迷糊糊的眼睛,打了个呵欠,“知道了。”
两人收拾了一番,这才往前厅赶去,宋羽姿瞅见玲珑和红叶都不在,提了一嘴。
青杏说前厅来了许多客人,丝柔姨娘怕招呼不周,人手不够,将丫鬟们都调了过去帮忙,她也是忙得昏天暗地,直到快开席了,才想起姑娘还没去,急忙过来知会一声。
宋羽姿视若寻常地一笑,“噢?这么多客人啊。”
青杏便跟着笑了起来,“可不嘛,崔国公府的人也来了,还有柳丞相那些人都来了,裴公子也来了。”
说完,惊觉又说漏了嘴,用手扇了自个儿一巴掌道,“姑娘,怪我多嘴了。”
自从那天姑娘从潇湘楼回来后,极为生气,裴公子三个字提都提不得,一提就炸。
她注视着宋羽姿,见她脸色依然,这才将七上八下的心,放回了原处。
殊不知,此刻宋羽姿心里已经翻江倒海了,她压低了声音问道,“今日是男女同席,还是分了席面的。”
按照先例,理应男女分席,可云朝科举过后,正在逐步推行革新除旧,诸多官员效仿皇室办宴席,多选择男女同席。
青杏愣了片刻,抓了抓脑袋,“应该是男女同席吧,毕竟我看那崔姑娘同崔公子坐在一处的。”
宋羽姿加快了脚步。
必须要选个好座位,离裴文风远远的。
唱戏的声音隐隐约约传来,过了假山处,便是前厅了。
宋羽姿到的时候,众人已纷纷落座。
新搭建的戏台上,锣鼓喧天,丝竹盈耳。
多少波澜壮阔、哀婉缠绵的故事,在此粉墨登场。
剧情曲折委婉地诉说着忠孝节义、爱恨情仇,世间百态。
戏子们水袖轻舞,看客们如痴似醉。
可这一切都与宋羽姿无关。
她只想快速找到合适的座位,悄悄地坐下来。
她既不想被裴文风看见,也不想被宋太夫人瞧见。
冥冥之中仿佛有盏明灯指引着她,提醒着她。
崔良辰和崔云杉那一桌还有个空位。
这可真是太好了。
她提着裙摆,穿过热闹非凡,喧嚣至极的宴席。
此时此刻,一出河北梆子《花木兰》登场,七八个武生在台上打斗起来。
一声声“好!”会同着鼓掌声一起不绝于耳。
锣鼓丝竹声,越敲越响,越来越急。
宋羽姿不由自主地随着音乐加快了脚步,终于在戏子一声“与我拿下!”的台词后,成功地落座了。
崔良辰见是她来,惊讶的同时,连忙朝旁边挪了下位子道,“原来是宋姑娘,今日怎的这般得闲,我本以为你要招呼客人呢。”
宋羽姿作为主家,理应随同宋太夫人和宋抒怀招呼客人,可她早早同宋太夫人请辞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