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烟猜得没错,整出闹剧最后以林总管自罚一年俸禄而落幕。
林总管也才来宋府当差不过半年,上下打理得井井有条,做事有理有据。
他说这次冰块事件源头,在于手下的丫鬟仆人们传达错误,惹三姑娘不快,更是错上加错。
于是不仅带头自罚,还处理了参与其中的大小仆人丫鬟十余个,又吩咐小厮明日等新采办的冰块到府时,先送去永寿斋宋太夫人和三姑娘那里。
整个过程,林总管都处理得特别妥当,若宋羽姿再咬着此事不放,在仆人们眼中就该是个不近人情的主子了。
宋羽姿见自己也敲打得差不多了,想来今后的日子里,这府里也不敢克扣自己房里的用度,便想着回永寿斋去了。
裴文风觉得这样也好。
反正再过一阵子,宋羽姿便会嫁到裴府别院来了,他心里琢磨着,等回去裴府别院以后,得事先吩咐下去,不能让宋羽姿再受这等委屈了。
临走时,裴文风余光瞥了林总管一眼,突然出声问道,“林总管何处人士?”
林总管愣了一下,立马堆起了笑容,“裴大人,在下自幼长于云京。”
说完,行了揖礼。
“噢,难怪不说处理事情来滴水不漏的。”
“裴大人过奖了。”
裴文风看了看他作揖的手,不再说话。
林总管见宋羽姿和裴文风要走,想开口替跪在碎瓦片上的雨烟求个情,但思索了片刻,最终并未开口。
两人离库房远了些,宋羽姿才想起雨烟这会儿还跪在库房门槛处,于是皱着眉头说道,
“柳夫人推说有事没来,那雨烟又一直跪在那儿,这天气炎热,恐怕你不松口,她也不敢轻易起来。”
裴文风见日头下去了一些,将伞收了起来,“那就让她多跪会儿,免得她以后还敢言语冲撞你。”
“可我都打了她两巴掌了。”
裴文风知道她这是又有些心慈手软了,“这次教训还不够,有些人你不让她第一次记着疼,她就会来第二次,第三次,直到触犯到了你的底限,与其这样,不如让她一次就狠狠地记住了。”
此时,浮云遮住了日光,仿佛给太阳罩了一层厚厚的团纱。
起风了,青墙外的几根青矛竹,在微风的吹拂下沙沙作响。
“对了,你那会儿为何一直盯着林总管看呢?”宋羽姿有些不解。
裴文风也不打算瞒着她,直截了当:“那人虎口有茧,必定惯使刀法,其眼白分明,视力甚好,是个练家子。他虽隐藏得很好,但我知道,他是北疆人,而不是自幼生于云京。”
宋羽姿仔细回想了下,有些不太明白,“若他是北疆人,怎么会如此精通云朝语言,而且林总管此人非常知进退,懂规矩,斯文优雅,相貌上可一点也不像北疆人啊。”
北疆人面部扁平,鼻梁低,鼻翼宽,鼻头后,眼睛长而细,单眼皮居多,眉毛与眼睛间距大,眼神因嗜血而狠厉,性格多暴戾,很容易就分辨出来。
林总管就是典型的云朝人长相,鼻翼窄,肤色白,瞳孔棕色,双眼皮。
“虽外貌过关了,可他说话时,习惯虚眼,这是北疆风沙大所造成的习性。”
裴文风捋了捋宋羽姿被微风拂乱的头发丝,“尽管他伪装得很好,但他说话口音对上了,动作却有时候跟不上。”
宋羽姿惊叹道,“对啊,他每次都是说完话才行礼的。”
裴文风点了点头,“他的礼仪规矩学得很好,可惜是右手在外了。”
云朝人作揖左手在外,右手在内;林总管却没注意这个细节。
宋羽姿暗叹裴文风观察仔细的同时,心中有些担忧起来,“你还记得上次逃跑的那个北疆人吗?”
“自然记得,恐怕你们府上不太安全了。所以,这几日你就好好的待嫁,别管这些事。”
裴文风看了看身旁的人儿,颇为担心,“我会派虺隐来保护你的安全。”
若放在以前,宋羽姿是抗拒的,可现在这看似平静的宋府,却隐藏了这么多的秘密,由不得她拒绝了。
她乖乖地点了点头。
“对了,你是怎么说动泽世子退婚的?”
裴文风简要叙述了一遍今日朝堂发生的事。
宋羽姿想起了前世,晋王叛乱是整个云朝四分五裂的开端,脑中思索着是否告知裴文风,这件事的风险。
裴文风见她愁眉不展的样子,温柔道,“在担心什么?”
“担心云泽此去北疆,过不了多久云朝便会大乱了,也不知你做好了对策没。”
裴文风知道她心中所忧,伸手将她几乎已经揪结在一块儿的含烟眉拂平。
“你放心,有我在,短时间内乱不了。”
还没准备齐全呢,他不打毫无准备的仗,一切还不能够发生得太快。
“此番放云泽出去,不仅是为了让他退婚,更是为了诈出晋王的底牌。”
他解释了一下自己所作所为的初衷之一。
宋羽姿连忙捂住耳朵,“不听不听王八念经,你可别跟我讲这些,听了这些是要被你灭口的。”
裴文风简直被她这套说辞给逗乐了,他实在忍不住,趁周围没人,捧着宋羽姿的小脸蛋亲了一下,然后不由分说,拉开了她捂住耳朵的小手。
“傻瓜,要灭口,我早在青川城就把你灭了,还能留你到现在。”
宋羽姿抬头看着他认真的眼神,两朵红霞印在了脸上。
“原来你真的早就知道。”
裴文风自信满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