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南自然知道。
别说以后了,就是现在,皇帝也为了防止她引动皇太孙的山河社稷图,而派人阻击暗杀她。
皇家,朝廷,站在权力最巅峰的人,将生杀予夺、冷血无情的手段展现得淋漓尽致。
可这一切,与她又有什么关系呢?她的目标、她行事的原因,本来就不是因为这些上位者。
“我拼命要破这个阵法,只是为了阿琰、为了西南这一片的人民不至于遭受灭顶之灾,至于其他的,我从没有考虑过。对于我这种只身闯荡的人来说,荣华富贵反倒都是累赘,我所求的,不过是……”
不过是回到无人打扰无忧无虑的地方,埋头钻研这世上最精深的技艺,攀上自己心中的最高峰。
只可惜,她的人生中,已经多了一些再难放下的东西。
叹了一口气,阿南也不对他解释,只对魏乐安道:“魏先生,我那边有些还不错的伤药,若司鹫需要的话,我给你送一些过来。”
方碧眠在旁边冷冷道:“怕是要让南姑娘为难,你的新主子要杀的人,你却要送药过来,怕是不妥吧?”
阿南瞥了她一眼,没有理会她,转身便要向外走去。
竺星河抬手拦住她,说道:“阿南,我与朱聿恒之间,有一场二十年的恩怨终要了断。到时候,不知道你会站在哪一边,又要如何插手?”
“我站在横断山、甚至天下所有百姓的这一边。”阿南毫不犹豫道,“二十年前争权夺利的战争,我当时尚未出生,与我又有什么关系?但我既然从海上回来了,看到了这里安宁生活的人们、交好了这里的朋友,我就不能对他们的覆灭视若无睹。”
“看来,是一直以来没有受过太大挫折,使你对自己太自信了。”竺星河沉声道,“但是阿南,这次我招你回来,不仅仅是要向你戳穿朱聿恒的真面目,还想告诉你,这次的阵法,你挡不住的。别说你,就算是朝廷派遣了亿万人来,也只能是徒增伤亡,来得越多,死伤更多。”
阿南心下微惊,竺星河如今与青莲宗合作,必定知晓这个机关的中心秘密所在,听起来,这应该是个人力无法阻挡的机关,而且,很可能极为凶险。
她不动声色道:“可我有点不相信呢。横断山曲折难行,傅灵焰当年也没有听说大规模率领人手南下建阵的情况,以当时韩宋朝的力量,她如何能以一己之力,设下阻挡亿万人的庞大阵法?”
“不需要阻挡,这是一个,足以吞噬所有生灵的死阵……”竺星河压低声音,缓缓说道。
吞噬所有生灵……
阿南心中,忽然闪过傅灵焰手札上描绘的,笼罩在雪山上的大团黑气,只觉背后微僵,一股冷气顺着脊背便蔓延了上来。
她竖起耳朵,正等着竺星河吐出更多的线索之时,却听到旁边的方碧眠低声唤了一声:“公子。”
竺星河哪能不知道她的意思,垂眼转变了话题,说道:“所以,阿南,任何人都挡不住的,包括我、也包括你。看在往日的情谊上,我给你一个忠告吧,不要接近阵法,现在,今晚就启程返回,不要踏足死亡之地,不要为了注定要死的人,白白牺牲。”
“你怎么知道我不行?就算真的肯定性极低极低,我也会竭尽全力,将一切从深渊中拉回来!”阿南义无反顾,撂下最后几句话,便要下楼。
竺星河在她身后冷冷问:“这么说,我们两人之间,你是选择站在他那边了?”
阿南顿住脚步,却并没有回头。
“你们的恩怨,我选择站在中间。但如果有可能波及到无辜的人,那我肯定站在我认为对的那一边。”
听阿南的脚步声远去,方碧眠有点着急,走到竺星河身后,问:“公子,不拦住她吗?她如今率领朝廷这群人破阵,是我们最大的阻碍……”
“那阵法,没人能破得了。”竺星河嗓音冰冷道,“既然她不肯听我的劝告,那么,我也无法救她,只能任由她去了。”
一片沉默中,一直昏迷躺在地上的司鹫忽然动弹了起来。
“阿南,阿南……”站在床边的方碧眠听到司鹫在昏迷中的喃喃声,赶紧过去轻抚他的心口,帮助他顺气:“司鹫,你感觉怎么样?”
司鹫却尚未从睡梦中醒来,他双唇一张一合,似乎在说着什么。
方碧眠低头,仔细听去。
却听司鹫口中吐出的是:“阿南,阿南……别被外面的人骗了,你回来啊,你马上要……过生辰了,我给你煮长寿面吃……”
方碧眠默默听着,眼圈一红,愤恨地抿紧了双唇。
旁边庄叔则问:“阿南的生日?”
“嗯,就是我们遇见阿南的前几日。”竺星河淡淡道,“她母亲带她走那一天,就是给她过了五岁生日,然后告诉她不能再在海盗窝里呆下去了。所以后来被我们救出后,她计算了一下日子,才找到了那一日。”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方碧眠的脑中突如一阵雷殛而过,她不敢置信地转头,看向阿南离去的方向。
她想起自己在公子的身边看到的那份档案。他遣人从官府偷录了阿南父母资料卷宗,原本以为可以凭此掌握她的身世,从而或许能让她回心转意,回到海客们中间来。
可最终,公子看了内容之后,却只脸色震惊难看,并且彻底打消了念头。
这么说来,阿南的生日……她父母的行踪……
方碧眠一时心下悸动,望着阿南消失的方向,一时不知是惊是喜。
阿南回到彝寨,欢迎他们的篝火宴会正在高潮处。
墨长泽诸葛嘉本是不喜热闹之人,也被围着一碗一碗灌酒,根本无法推拒盛情。而年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