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给朱聿恒的时间已十分紧迫。拿到地图之后,一行人便立即北上顺天。
京师的天气比应天要寒冷许多。朱聿恒即刻进宫面圣,阿南趁这个机会大肆采购可能要用上的东西,还在顺天故地重游了一番。
被神机营炸毁的院子已重新修好,崭崭新的屋子住进了新的房客。街口酒肆的老板娘依旧当垆迎客,看见她过来惊喜不已:“哟,这段时间上哪儿鬼混去了?”
阿南照旧点了盏木樨金橙子泡茶,靠在柜台上与她嘻嘻哈哈道:“大江南北转了一圈,可哪儿的茶也没有你泡的香。”
老板娘朝她飞个眼风:“我听胡同的姑娘说,你钓到了个万里无一的金龟婿,叫人好生艳羡?”
“唔……阿琰吗?”阿南想起上次在街头与姑娘们照过的一面,不由笑了,“没这回事,我们俩其实是……”
是什么呢?她又一时说不出来。
是一起出生入死的朋友吗?好像不仅仅是这样。
是危难时同命相依的兄妹吗?又并不算兄妹情。
她耳边又想起了葛稚雅说过的话——“他挺喜欢你的。”
可……
刚把公子从心里硬生生剜掉的阿南,不愿再深入想下去,挥挥手打开了思绪,说道:“哎呀,总之我还是天涯飘零一孤女。”
老板娘用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着她:“之前你跟我说过的,蜻蜓那个呢?”
阿南沉默地摸了摸已经空了的鬓边,接过她递来的渴水,喝了一口,然后脸皱在了一起。
“阿姐,你这茶用的什么橙子啊,又苦又涩的!”
“真的吗?”老板娘端详着她的神情,笑了笑给她加了一勺糖,“还是甜点好。”
阿南示意她多加一点:“毕竟谁也不想吃苦啊。”
“但是,也不能谁给你点甜头,就跟他走哦。”老板娘笑着调侃道。
“放心吧,没人能让我跟着走。”阿南端着茶杯,照旧往角落里的座位走去,“我是司南,我决定的方向,没有任何人能左右。”
“那个司南,看起来不像是能被轻易左右的人。”
紫禁城的高墙让天空显得异常狭小,金色与红色大块铺陈之中,御苑的草木被缩禁于小小的丈围之内,显得紧密而局促。
皇帝在亭中置酒,与朱聿恒对酌。
亭畔摆满盛开的名种菊花,亭外药香弥漫,亭中人却并未因馨香而纾解心绪,相反的,皇帝望着面前的孙儿,面露忧怒之色。
“之前朕怀疑司南是青莲宗乱贼时,是聿儿你力保她,并且答应朕说,你会驯服控制住她。可后来她在西湖为了救前朝余孽而置你于死地,你又迅速忘却了这般深刻的教训,轻易对她消弭戒心。朕倒是有点好奇,究竟是你试图掌控她,还是她已经掌控了你?”
朱聿恒立即起身,垂手道:“司南当初所作所为,孙儿一刻不敢或忘。但放眼天下,若无她助力,孙儿身上的山河社稷图,怕是会陷入绝境,因此……无论她如何作为,孙儿总得先行纵容。”
皇帝端详他的神情,问:“你确定能收服这种乱臣贼子?”
“阿南虽伤害过我,却也曾多次救我于必死之际,而且她此次亦是真心诚意随我去西北破解阵法,愿圣上详加考察,再给予她些许机会。”
“怎么,担心朕会对她下手?”皇帝挥挥手,示意他坐下,“算了,朕只是提醒你,要时刻谨记她的身份和来历。”
朱聿恒默然坐下,点头表示记下。
见他目光中神采尽敛,皇帝便又问:“还记得朕之前对你说过的话吗?为了天下、为了朕与你的父王母妃、为了苍生社稷,你该当如何?”
朱聿恒缄默抬手,将掌心虚按在毒脉淤痕交集之处,嗓音略带喑哑:“是,孙儿会不惜一切、不择手段,活下去。”
皇帝抬起手,重重地按在他的肩上,殷切的目光似在他的心上灼烧出斑斑焦痕:“好,这才是朕的好孙儿!”
取过酒壶给他斟了杯酒,皇帝推到他面前,又道:“朕原本对你很放心,因你自幼沉稳冷静,从未令朕失望过。但这几次灾难,你总是跟着那女匪孤身冒险,虽得列祖列宗庇佑一一化险为夷,可你是未来天子,将来朕的江山都要交到你手中的,何必冒如此大险?”
“山河社稷图古怪艰难至极,孙儿幸得阿南相助,否则我一人绝无法力克。”朱聿恒语调平静,但其中坚定意味分明,“孙儿对这些也算初窥门径,如今性命既已岌岌可危,不如放手一搏,与阿南同进同出,好歹多几分胜算。”
“朝廷养这么多人,事到临头他们不出马,让你这个太孙亲力亲为,这像什么话?”皇帝声音微冷,“此次西去,你别劳身费心了,朕召集的那些江湖各派人士,这一路你可熟悉了?”
朱聿恒道:“已有初步了解。其他门派都已知道了底细,只是孙儿尚对拙巧阁怀有疑虑。”
“傅准虽有龙凤皇帝血脉,但他只是外孙,自古以来未闻前朝公主招赘育子,能恢复外祖父江山的道理。何况□□得位之正,天下皆知,他一个江湖门派,能成什么大事?”皇帝一笑置之,道,“此人你不必担心,朕自有信得过他的道理。”
祖父决定的事,朱聿恒自然只能应下。
“你身怀山河社稷图,如今虽无法阻止病势,但你这一路化解了顺天和渤海的大灾,杭州的大风雨灾害也得以大为减轻,也是于社稷黎民立了大功。此去玉门关,朕会倾举国之力,不仅为助你,也是为西北扫除灾患。”他抬手轻拍朱聿恒肩膀,不欲流露心内情绪,转了话锋道,“如今北元在边疆又有异动,朕不日将巡视西北,你既要去玉门关,便先替朕作为先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