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似芦苇的管身之上,透漏雕镂出无数诡奇的空洞,与血脉的行走正好可以形成六瓣对冲。
在春风入体之际,被带进去的气流会在瞬间将对方体内的鲜血压迫爆裂,绽开朵朵六瓣血花,就如春风催趁百花盛开,任其开谢。
那时她将自己亲手制作的这个利器送给他,心里想着,这世上,没有人比公子更适合它了,因为他与它都是这般温润而美丽。
而他也将它取名为“春风”,并且以它震慑了四海众匪。
春风伴流光,光华映海月。
如今却在这荒漠风沙之中,无际暗夜之刻,他的春风袭向她的心口,转瞬便要在她的身上,开出最为凄厉的殷红花朵。
这仓促交错的一瞬间,阿南猛然挥臂,臂环中的小钩子陡然弹出,在春风上一滑而过。
钩子插入春风上的镂雕,在她折腰挥臂之际,将他那必中的一刺带得略略偏了一寸。
仅只一寸,但已足够她避开。
春风刺入她的衣襟,划破她胸前肌肤,在她心口留下了一道血痕,并未如他所料刺入她的心脏,成为致命一击。
她的小钩子迅疾缩回,松开了他的春风。
他的春风也因为这一瞬缓滞,再无第二次出手的机会。
电光石火生死交错,无星无月的黑暗之中,她没有出声,他亦没有追赶。
马蹄声起落,转瞬间她已越过海客们,奔赴遥遥前方。
众人似是不敢相信公子居然会有一击落空的时候,怔了怔后,庄叔才哼了一声,怒道:“他奶奶的!”拍马便要追上去。
“庄叔,”竺星河略略提高了声音,声音冷漠,“别追了,我们走。”
司鹫嘟囔道:“对啊,反正人家是冲着青莲宗来的,关我们什么事……”
方碧眠在旁边道:“司鹫你这话就欠妥啦,咱们现在是一家人了。这人鬼鬼祟祟,不知道窥探到什么,就这样逃掉了,后患无穷呀!”
司鹫听她这么一说,顿时心下一惊,忙问:“那……公子,您看?”
竺星河没说话,只看着那黑影远去的方向沉默片刻。
后方已经传来急促蹄声,是青莲宗众已经追了上去。
他顿了顿,手中春风缓缓收回扳指中:“过去瞧瞧。”
后方马蹄声起落急促,阿南□□这匹马并不神骏,也不耐久驰,耳听得身后追兵越来越近,她无奈紧了紧马缰绳,狠狠一拍马身,催促它再快一些。
天边一线浅青,黎明将至,远方即将翻出鱼肚白。
后方追兵即将追上,已呈现扇形之势散开,要对她形成包抄之势。
心口被春风刺伤之处传来微痒的刺痛,伤口不深,却让阿南越生凶悍之意。
她冷笑一声,心道来吧来吧,你们知不知道这个阵势,正适合我的流光圆转使力,一波带走?
可惜,甩手之际,她才想起自己的右臂已经无法使力,更别提准确操控了。
紧了紧手上臂环,她自马上转身回头,却看见了跟随在青莲宗后方的另一拨人。
当中的人一身莹白锦衣,坐于马上的身形颀长清隽,在黑暗中隐约显现。
阿南自然知道他们如今已是一条船上的同伙,可心下还是难免一恸,原本打算力战的那口气便泄了。
纵然她可以扛下青莲宗众的攻击,可她没有信心在此时此刻,力抗春风。
狠狠一咬牙,她拨转马头,继续向前驰去。
耳边风声急乱,冬日凌晨的风既狂且冷,自她脸畔迅疾擦过,如同乱刀。
前方已近郊区农庄,她的马已彻底力竭。她再度催趁之际,只听得一声悲嘶,后方的箭矢已经深深扎入马臀。
原本便已精疲力竭的马匹因为伤痛而陡然人立起来,马上的阿南当机立断地纵身跃起,脱离了马身。
乱箭齐发,马匹轰然倒下,身后青莲宗众纵马直冲而上,向着她围攻。
阿南在地上打了个滚站起身,以马匹遮蔽住箭矢,盯着当先向自己跃来的那个骑手,目光在黑暗中似发着兽类般的亮光。
转瞬之间,铁蹄已经贴近,向着她重重踏下。
而阿南将身一矮,手中流光疾射,从马上骑手眼前划过。
哀鸣声顿时在荒野上响彻,那骑手捂住淌血的眼睛,因为双眼剧痛而惨叫。
阿南揪住马辔头,纵身斜飞而上,一脚将他狠狠从马上蹬下。
可惜她的右臂在紧要时刻失了力,让她横踢的脚差了毫厘,那骑手身体虽摔下,脚却还卡在马镫之上,被惊马在地上倒挂拖行,惨叫声更甚。
两个人的体重大大拖慢了马匹速度,阿南臂环中小刀弹出,抬手斩了马镫,任由那人掉落于地,纵马拼命前奔。
谁知马匹跑了两步,便趔趄倒地。原来那人十分凶悍,在坠马之际,便将手中的刀直插入了自己马匹的腹中。
阿南无奈之下,只能再度弃马。可这一回她再想要抢夺马匹,已经来不及了。
后方的众人已经围拢上来,甚至连一直紧随于后的海客们也已经到来,将她包围于其中。
阿南拨转马头,目光在逐渐收缩的包围圈上扫过,寻找着突围之处。
天空忽有长长的鹰唳传来,依稀朦胧的晨光中,她看见俾飞于野的那只苍鹰。
她立即撮口而呼,招呼它下来。
苍鹰直扑而下,遥遥向她飞来。
周围的人不知她要干什么,但料想有只老鹰过来肯定棘手,当下不再迟疑,所有马匹向着她围拢奔来,手中弓箭上弦,眼看便要乱箭齐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