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映厅内,首次观看《鳞人》的观众情不自禁地搓搓胳膊,“噫”了一声。
这既是因为大特写中盘清的鳞片真实得有点恶心,也是因为前后剧情的暗示让人遍体生寒,忍不住腹诽电影院的冷气是不是开得太大了。
——“如果是你的亲人同伴成了鳞人,你会放心把他们送去医疗基地么?”
——“我当然也会送啊!接受救治是生病最好的选择吧!”
盘鸿和瑞的对话回荡在众人脑海。
事到如今,有点脑子的人都能猜到那个所谓的“医疗基地”绝对有问题, 而由丁鸣谦饰演的燕兵极有可能就是最终反派。
毕竟
“这段叩问好狠……”
观众席里有人喃喃自语。
即便是动作大片,袁萧也还是没有摒弃自己的风格。比如现在,总是鼓励他人“放心吧,鳞人被送进医院后会好起来的,要相信燕兵先生啊”的盘鸿,不得不面对自己妹妹成了鳞人的事实。
“不是说得很起劲吗?现在轮到自己重要的家人出事就也跟着犹豫了?灵活的道德标准是吧?什么站着说话不腰疼啊!”
——诸如此类的想法在观众心头徘徊, 他们读懂了当中的讽刺意味,既感觉自己膝盖中了一箭,心里又升腾起难以言说的古怪爽感。
恶人向善,圣者翻车,人们总喜欢看见这样的反差,前者是欣慰,后者是看乐子。
盘鸿也终于体会到了那种微妙的、恐慌的滋味。他当然无比信任燕兵,信任官方的医疗资源,可同时,天平的另一端坐着他唯一的亲人盘清,这种无法掌控事态,只能做出选择然后等待的感觉异常难熬。
最终,盘鸿没有背弃他的信念,一如既往地鼓励着盘清,亲自将戴上了面罩眼罩的妹妹送上了移动履带。
目送盘清的身影在医护人员的拥簇下远去,盘鸿沉默转身,直到走进房间才重重地一拳砸向墙面。
“……如果没有发生这种事就好了。”
他的心声在放映厅内回响。
观众席传来低低的嗤声, 像那时的瑞一样。
但更多的人默然不语,心情复杂。
是啊,就是这样。人总是双重标准的, 事情落不到自己身上,所说的所做的就都那么轻易。
尽管盘鸿一直说着“鳞人也是人”,坚持他们都是平等的,可等突如其来的变故降临到了自家,他不得不承认,他也会忍不住在心里想:
如果没有发生这种事就好了。
如果没有这种麻烦就好了。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这个热血傻瓜终于在此刻直面了这条血淋淋的道理。
情节大幅度转折,压抑沉暗的基调盖过了激爽的动作戏,但观众们沉甸甸的心情还没保持过五秒,画面再次加快节奏。
方友文竟然在这里高调炫技,剪辑快而不碎,每一幅画面都有一个主色调,却在快速的剪切拼接中平滑过渡,渐变色、机位角度与分镜转场玩得大胆,宛若彩虹色链。
移动病床上的盘清被推进胶囊病房;
漆黑夜色中舒镇带领鳞人转移;
瑞三人被分别关进特制牢房;
盘鸿驾驶着机甲日常执勤;
桌面电子日历匀速翻页。
穿插、层叠、错落有致,观众席里的乔远苏看得眉头狠狠一跳,呲牙咧嘴。
这是美术师王江元的手笔!果然, 他平时看着不显山不露水, 但遇上了方友文和秦一科技, 就能发挥出惊艳的实力。
不过, 这剧情推进的速度是不是太快了?《鳞人》这部作品不是足有120分钟么?
正想着,画面中出现一只手,手臂转动着,是明显的仰视角度。
盘清躺在床上,在惨白的灯光下观察着自己的右臂,表情逐渐困惑。
小推车滑动的轻微“骨碌碌”声和“嗒嗒”鞋跟敲击地面的声音同时传来,是护士到了。
盘清急忙从床上坐起来,胶囊病房太狭窄了,单人床占据了绝大部分的空间,用来放置食物和水的小桌板角度刁钻,她连站起来都不太方便,只能坐在床边,就这么接过护士递来的针管、几颗胶囊和一杯水。
“姐姐!”
见护士分发完药品就要走人,盘清连忙叫住她。
“那个……”她面对陌生人并不擅长言辞,有点笨拙地举起小臂已经被鳞片完全覆盖的胳膊,“好像,它更严重了?”
护士眨了眨眼,笑容和煦。
“都是要先严重一下的,就像感冒那样哦。”她温言细语地说道。
“哦,哦哦……”
盘清懵懵地点了点头,乖乖收起手臂,目送护士推着小推车走向下一间胶囊病房。
护士彻底走出她视线的同时,她眼前的“房门”就合上了,狭**仄的空间再次被惨白灯光充斥,明亮得有些阴沉。
盘清垂下眼睑,看了看顺手放在小桌板上的药物。
她没有着急服用它们,而是艰难地挪了挪,挪向胶囊病房的角落。
那里是洗浴和用厕一体的盥洗室,总体是个细长的圆柱,同样很窄。
盘清挪蹭进去后,终于能够站直。她活动了几下酸麻的双腿,按动开关,让盥洗室成为密闭空间。
随后冷淡地瞥了眼监视器的方向,手掌一翻,一个还没有巴掌大的小计算器出现在她掌心。
影片只给了观众这么一小段的喘息时间,从“小计算器”出现的那一秒开始,紧张的背景音乐就不知不觉间铺开。
盘清盘腿坐在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