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的速度,不出三年,六域就会全部覆灭。是你的少年时期实在太顺风顺水,才导致你这样狂妄自大么?”
她回忆自己的少年时期,好像确实太顺利了一些。
从小天资聪颖,比旁的孩子更加早熟。
八岁就进入紫天阙,拜赫赫有名的紫儋为师。
十六岁成为幕浮山守山人首领,还是幕浮山的新任祭司,一心辅佐风若妤。
可是,她身边的人却一个比一个倒霉。
她的爹娘在幕浮山,是工具人一样的人物,按部就班,丧失激情,决定生下她,更像是完成生育任务。
而且,他们总是用一种夸夸其谈、不厌其烦的语气,反复跟风栖讲述她出生的情形。
“你在我腹中的时候,祭司大人就断定你是一个女孩,而且以后能够接任她的位置。我怀上你的时候,正值夏日,干燥炎热,山主大人特意将我安排在了一座伫立于茂密竹林的清幽宅邸。到了我生产那日,在分娩的阵痛中,撕心裂肺地哀嚎着。山主和祭司极其担心,一直守在我们的门外。她们焦急等了许久,产房内终于传来了一阵嚎哭声。下一刻,产婆笑逐颜开地打开房门,向大家宣布,我生了一个漂亮的女婴。听闻此言,山主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询问旁边的黑袍女祭司道:‘她会是下一任祭司么?’祭司大人转动着手中黑色的神箴咒文,漂浮在空中的诡异字体似乎急切地想要飞进产房,答案已经不言而喻,山主大人总算露出了多日以来的第一个笑容。栖儿,你千万要努力修行,不要辜负了山主和祭司对你的厚望啊!”
风栖不知道听了多少遍,每次都麻木地点头。
她已经习惯了爹娘对她显得有些客气的小心翼翼,例如,一起吃饭时觑着她的脸色给她布菜,谈话内容生硬刻板,反反复复都是“注意身体”。
她羡慕那些能够融洽相处的父母子女,他们不必故意假装热情,偶尔撒撒娇,说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话,却显得温情脉脉。
但她的爹娘也没有办法,他们难道不希望风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能够承欢膝下的孝顺女儿么?他们才是最可怜的一方。
除了爹娘,她接触最多的人是自己的弟弟风羲墨以及少主风若妤。
别看如今的风羲墨好像是不可一世的魔王,小时候的他,软糯又乖巧。
在他一岁时,日渐猖獗的鬼罅渊魊鬼大举进攻幕浮山,一名零级魊鬼的鬼煞株寄居在了他的身体中,就算除掉了鬼煞株,他还是变得体弱多病,修炼天赋奇差无比,连神能学宫都无法进去。
他经历的那些难堪、痛苦、自卑与屈辱,就算是风栖,也不敢轻易在他面前提起。
她从小到大对谁都是礼貌客气,唯独在风羲墨面前,是一个恶劣调皮的阿姐,频频戏谑玩笑于他。
她会亲自为风羲墨买冰糖葫芦,再当着他的面把冰糖葫芦吃掉一半,留下一半,随后一脸揶揄明知故问道:“怎么阿弟的脸色如此难看?是阿姐哪里做的不对么?如果阿姐错了,你一定要说出来呀,憋在心里可是会憋坏的!”
风羲墨气得面颊通红,却偏偏闭口不言,眼尾通红地睨着她。
风栖知道,她要是小心翼翼对待他,反而会激起他的自尊心,让他以为自己是被同情可怜的一方,所以干脆在他面前放飞自我。
可现在,他们两人的角色完全互换了,她在风羲墨面前唯唯诺诺,他反而变得乖张冷血。
倒霉的人,还有她最好的朋友——风若妤。
她至今想起风若妤,仍免不了一阵心酸。
幕浮山的子民住在深山老林中,恪守着古老的习俗传统,例如,延续远古的母系社会制度,以女子为尊,子女皆冠以母姓。但女子天性温和,并不会过分打压歧视男性。
幕浮山山主却是个例外。她极度厌恶男子,已经到了病态的地步,见到男子,经常无缘无故发怒,轻辄罚跪鞭刑,重则剥皮抽筋,所以几乎没有男子胆敢靠近她。
可作为幕浮山山主的女儿,风若妤走向了另一个极端,那就是极度迷恋男人。她的弱点,让程戈有了可乘之机,也让她彻底毁灭,在临死前发出撕心裂肺的悔恨之言。
也许是从小到大都在接触这类异常人格,风栖一直在学习,如何避免让情况变得更糟。
如果身边之人无法接触灿烂的阳光,那么她会尽力,成为一个理想的人,摒除那些脆弱的阴暗的一面,给身边之人带去希望。
她毕生的目标是激发他人内心深处的理想人格。
例如——
在拜师学艺之前,风栖做足了准备,战胜了许多竞争者。
她通过暗中观察,发现护道人紫儋洁癖孤独,师兄战苍在外人眼中一直是刻薄毒舌的形象,而师姐司昭温婉明媚,虽是万人迷,却显得柔弱。
对于师尊,她选择模仿他,让师尊看到她身上的相似之处,成为了他的惺惺相惜的知己,让他不再那样孤独厌世。
面对师兄,她装可怜,激发师兄护犊子的一面,他变得那样护短体贴,富有人情味。
而在师姐面前,她甘心当一片陪衬的绿叶,她尽可能引导赞扬师姐,让师姐更加迷人,也学会了从一个弱小的被保护者成为了强大的保护者。
后来,世人皆知,霜骨鸳鸯刀风栖,霜华凛冽,圣洁无尘,一生顺风顺水,身边都是天之骄子。
她也被迷惑了,以为她的存在,能够让身边之人变得更加美好。
但后来她才知道,她在维持那个理想的表象。但云雾缭绕的表象之下,还是深渊。
街道上漆黑一片,风栖有些怅然若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