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海一头是嬉闹,另一头传来一声惋叹。
苍祝忙转头问萧如丝,“累了吗?”
萧如丝摇头,“妾身真的不明白,太后为何非要闹得鸡犬不宁。”
“哼,深宫老妇,大多有病,你少搭理她。”
这是苍祝头一回对萧如丝提及他对李温的怨怼。自从上次昭阳殿出事,苍祝已经不愿再去长寿宫请安了。
她要李家的女人生下皇嗣,要李家的女人登上后位,李佩瑕越是没有动静,李温就越是狠辣。苍祝让李佩瑕照料萧如丝,只是一时缓兵之计。
“陛下放心,妾身能避则避。”
萧如丝很识趣,知道这些事只能暂且躲避。可长寿宫的太后到底可以多狠毒,萧如丝真的不知了。李温步步紧迫,不仅是针对她,还针对她的女儿。
苍祝心若有重石,“朕也不知,是该问她为何厌恨皇姐,还是厌恨她所有的子女。”
萧如丝震愕,她原以为太后只是针对苍婧而已。
苍祝没能再说多少,就已被痛苦笼罩,萧如丝靠着他,“陛下,不要想这些事了。等我们的孩子出生,一切都会不一样的。”
苍祝心有万千思绪,只化作此刻一誓, “你放心,我们的孩子一定会平安降生,朕不会让他出事的。”
风云在后,花海在眼,图了个今朝有酒今朝醉。苍祝只能短暂地忘却烦扰事,在此处安享清净。
他见萧青给苍婧带上了花冠,又很是嫌弃,“萧青哄人的手段是不少,不然怎么把皇姐给拐走了。”
苍祝以此为笑谈,萧如丝指间微握,伴君身侧只能随笑,但她解释着,“陛下,那只是寻常情人的寻常事罢了。萧青亲手做花冠,公主很高兴。”
苍祝半坐在席,百无聊赖,“他们这叫幼稚。他送的这叫什么?转眼就没了。”
萧如丝却是艳羡。她也想和苍婧一样,得到心爱之人为她编织的一顶花冠,然后给她戴上。
萧如丝轻轻一望苍祝,“陛下,这叫心意。”
“心意?”苍祝一知半解,“进来有不少珠宝晋上,你去挑些好的。这比花金贵多了。”
萧如丝有些失落,“其实心意只需寻常事。”
“朕怎么能是寻常人。”苍祝在旁扯了几朵花瓣捏在手里,他随意搓了搓,把又碎又皱的花瓣扔了。
萧如丝笑意微散,可她告诉自己,是她有孕,伤情总多。她不应该在意有没有花冠,天子怎么会为她编花冠呢?
“妾身不要珠宝,能和陛下在一起,是妾身最快乐的事了。”萧如丝挽住了苍祝的臂,不再奢求什么。
萧如丝总是这样顾着他念着他,这些动听之词苍祝听了很多次。每回听,苍祝都觉温情暖了心窝。他开始相信,等这个孩子出生会不一样的。
那头的花海在阳光下尤若浮光一片,苍婧牵着萧青往花海深处而行。她们步履徐徐,无需急迫,她喜欢时不时转身看看他。随着她的衣袖擦过花枝,花朵轻轻摇曳。
他们笑得无比真切。
春风拂面多温柔,花海蔓延亦是情,云也罢,天也好,一切寻常物,都因眼中之人变得香甜。
这花海中的身影落在另一处人眼里,那人不禁叹,“原来她也有少年时。”
程时悄来此处,本为散心,却见故人风光,那故人他仿佛忽然重识。
苍婧与萧青在一起,连眼眸中都闪着光亮。正如萧青之前所说,她本灿烂如骄阳。而程时方念起,他曾在昏暗的深宫楼阙中看到一道美丽的影子,她提着裙角迎面奔来。
她也曾是程时在皇城里见过最娇艳的人。那时她还年少不知事,知道笑,与宫娥嬉闹。
那时程时为她的灿烂而驻足。
后来,她就再也没有笑过了。
后来,程时也忘了她笑的样子。
世事奇怪,萧青见过她最凶恶的面目,却还是记得她最美丽的样子。可程时早早见过她最美丽的样子,偏只能记得她最凶恶的模样。这或许就是天意弄人。
“你瞧他们多开心,皇家林园,亲族同乐,姐弟同喜,连襟联袂。不知陵城侯见此,是何感触。”
身后传来一声冷愤,程时回头行礼,“他们的快乐与我无关。”
“是吗?那你为什么要成全她,让她快乐?”
长寿宫的太后也来此一观,看花海亭间四人成双成对,眼中颇为不满。他们都是自己给自己的主,在太后的眼皮子底下,全是不如意事。
程时复了冷淡面容,“臣不知太后在说什么。”
“是不知?还是不敢让人知。”
程时本不愿多言,可李温怨气冲天,程时只好回道,“太后从来见不得别人好。”
李温尤觉耳根刺痛,就连程时都在看不起她。
“不错,这世上没有人能过得比哀家好。”
程时避身行礼, “那太后就自顾自怜吧。”
程时虽行离去,可他后怕李温。此朝太后又要行前人之事,她又要如何把控朝事后宫。
初开的花被李温折落,在她指间捻成碎末,“凭什么她可以这么开心。”
就是她,苍婧,上荐讴者,下举内臣,李温本来期待的美好愿望都被她和她的人碾碎。
他们和那个苍婧一样,都不把她这个太后放在眼里。是可忍,孰不可忍?
既然他们把她这个太后逼入了阴暗的沟壑中,那李温就在他们忘记疏忽的地方布下爪牙。她要清楚地知道他们到底在做什么。
宫中的尚书台,可探所有国主批阅好的奏书。日以复计,李温终于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