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织染院的人!”王管事被挤得站不住脚,只得望天大喊了一声。
罗姨本是病重的人,见众人拥挤吵嚷,便觉胸口闷闷的,有些头晕,因此只站在人群外边看着。听见王管事的喊声,她扬声对众人道:“大家都稍安勿躁,听听王管事还有什么话说。”
罗姨曾多次在商管事不在的时候,主持织染院的事务,威望很高。见她这样说,大家很快安静下来,退开些许,让王管事说话,但仍虎视眈眈地盯着她,只要说得稍有不对,便要一拥而上,拉她去见林丞。
王管事被众人拉扯得衣裳都皱了,头发也挤松了,很是狼狈,再不见之前胜券在握的得意笑容。她面目狰狞地冲罗姨道:“罗令娴,这功程册的真假慢论,可你的病是真的。按着掖庭规矩,病了就得挪出去,你现在就收拾东西跟我走吧!”
“不行!”罗姨还没说什么,李善用就先开口断然拒绝。自她进掖庭以来,还没见过因病挪出去的官婢活着回来过呢。罗姨留在织染院,还能吃上商管事找来的药,也有李善用和同屋的官婢照料,若是挪出去,不就是等死吗?
王管事好狠毒的心肠,这是一计不成再生一计,一定要把罗姨往死路上推!
“好,我跟你走。”几乎与李善用同时,罗姨也开了口,“不过,前几日林丞交给我的差事,我还没来得及复命,咱们得先往林丞那里去禀报一声。”
官婢虽然命贱,但律法宫规都不允许无故打死,管事随便打死官婢无人追究,是因为官婢没有家人做主伸冤,掖庭丞也睁一眼闭一眼不管不问。可像罗姨这样有一定根基、在林丞面前都挂过号的官婢,那就得依足规矩办了。
要是罗姨受不住追比死于杖下,或是熬不住自己病死了,谁都没话说,可要是王管事拦着不让她向林丞复命,万一日后林丞追究起来,小小的管事可担待不起轻慢林丞的罪过。
王管事心里明白罗姨打的主意,她才不是要向林丞复命呢,见到林丞必是要告状的。假借林丞威风、伪造功程册、私自追比、滥用私刑,这都是不轻的罪过,被捅到林丞那里,自己这管事之位就保不住了。
自罗姨出来说话,李善用就一直在仔细观察他们二人的交锋,心里暗暗记下,默默揣摩,眼见着王管事从大获全胜到步步后退,心里对罗姨敬佩极了。现在,王管事被逼到没了退路,面色从得意洋洋变得灰败黯淡,李善用兴奋地望了罗姨一眼。
罗姨含笑对她点了点头,李善用福至心灵地领会了她的意思,立即对王管事说:“林丞交给罗姨的差事还没办完,不好向林丞复命,不如请王管事宽限些时日,待罗姨病好了,办完了差事再说?”
王管事一听这话,被气了个倒仰,病重的官婢才会被挪出去,等罗令娴病好了,还说什么?不过,她也听明白了李善用的言下之意,她别强拉罗姨挪出去,织染院也不往林丞那里告她私自追比,两下里扯平,只当无事发生。
她心里盘算了一下,今日的目标虽然大打折扣没能完成,但好歹在织染院立了一回威风,板子可是实实在在地打在了织染院官婢的身上。商管事只顾自己的前程,远在掖庭之外不能护住他们,他们心里必是会生恨的。这样算来,今天倒也不算亏。
“就这么办吧。咱们走。”王管事明白自己再待下去,绝讨不到好果子吃,于是匆匆一挥手,招呼上洒扫院的人便要离开。
“慢着!”
在场谁也没料到,眼看着一场闹剧便要收场,李善用会站出来突然高声阻拦,于是众人纷纷将目光投向了她。
李善用之所以叫住王管事,是因为她突然想明白了自己今日为什么没能稳住阵脚,让织染院的人吃了大亏。明明师父上有陈司制、林丞做靠山,下受织染院众人爱戴,在掖庭根基稳固,绝不是王管事能动摇的,她却一时被王管事的气势唬住了,没有坚持要求去见林丞求证真伪。她千不该万不该,不该不信任师父庇护他们的能力,一味软弱怕事,在王管事面前堕了师父的威望。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她这就替商管事将面子讨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