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善用回头见到章九辂,有点意外:“你怎么也来了?”
章九辂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昨日来送东西的时候我在演武场呢,光光说东西她帮我收着了,我这不是过来取嘛。”
李善用一瞪眼:“又泡演武场,你的功课都做完了吗?”
章九辂心虚地低着头,小声说道:“做了做了,就差一点儿了,晚上再做。”
“这还差不多。”李善用点了点头,派头十足地说,“倘有不明白的,就午饭后来找我问,我中午都在房间里。”
正说着,梅夷光拿了章九辂的那份东西出来,照样交到她的手里:“都在这儿了,你点点。”
“用不着。光光还能骗我不成?我信你。”章九辂亲昵地拍了拍梅夷光的肩。
“我才跟李姑娘说呢,最近天阴得厉害,你若出门,也想着带伞。”梅夷光又对章九辂嘱咐了一遍。
“知道,多谢,我走啦。”章九辂摆了摆手,拿着东西走了。李善用对梅夷光笑着再次道谢,也告辞了。
当天晚上,阴沉了一整天的乌云终于降下了大雨,李善用推开一扇窗,清新湿润的空气扑面而来,雨丝在浅洼表面滴出有韵律的小涡,沙沙的雨声均匀而悦耳,令人心旷神怡。
李善用站在窗前,闭目享受了一会儿雨中的宁谧,便转回桌前继续读书了。
这些日子,她已找季女官换过了四五张书单,季女官看她的眼神也越发赞赏,如今月考近在眼前,她还需更加努力。
老宫女起夜的时候,照旧去外间看李善用,见她果然又已经蜷在桌边睡着了。老宫女俯身正要熄灭烛火,忽觉背后一阵冷风侵袭,动作一顿回头去看,发现有一扇窗户半开着,才下过雨的天气,夜风清寒,一片一片往屋里灌。
老宫女快步过去关了窗户,回来摸摸李善用的小手,凉冰冰的,不满地瞥了她一眼,取了自己的一床夹被给她裹在身上,然后才灭了烛火回房去。
第二天上课的时候,李善用时不时抽鼻子,偶尔还打个喷嚏,下课以后破天荒地没有去找季女官问问题,而是同其他三人一道回了斋舍。
梅夷光关心地问:“怎么,染了风寒吗?可要报陆女官请位司药司的女官来看看?”
李善用吸溜着鼻子笑道:“昨天晚上睡觉忘了关窗户,着了点儿凉而已,没什么大事,很不必劳师动众。”
“你还是报陆女官吧,明天可就是月考了,我还等着跟你一较高下呢。”廖缪缪撇了撇嘴,“万一你病得爬不起来,我岂不是胜之不武。”
章九辂也在一旁跟着点头:“身体最重要,还是报陆女官吧。”
李善用揉了揉太阳穴,只觉头重如裹、脚下绵软,抬头看看他们关切的神情,不由扯了扯嘴角,笑道:“哪有那么娇气,盖严实了睡一觉,捂一身汗出来就好了,要是还不好再报陆女官不迟。”
回到房间,李善用胡乱吃了几口饭,草草洗漱了一下就上床了。梅夷光到茶房煮了一大碗姜汤送过来,宫人又送来了一床厚实些的夹被,还备了热水放在床头,方便她睡渴了自己取水喝。
到了半夜,万籁俱寂、只闻虫鸣,梅夷光本就浅眠,心中又一直记挂着李善用的病情,自睡梦中醒了过来,不放心又去她的房间探望。
李善用正紧紧闭着双眼,在床上蜷成一团,唇色发白干得起皮,小脸泛着红潮,虽紧紧裹着被子却一点汗也没出,摸摸额头触手一片滚烫,已经发起了高烧。
最近这些日子,她天天读书到深夜,白日里又照常上课做功课,已经好些天没有好好在床上睡个整觉了,兼之本就年幼体弱,如今被风邪趁虚而入,一病就病得甚是凶险。
梅夷光垂了眼帘、眉头紧皱,这么小的孩子烧得这么高,如果不快些降温,只怕要烧坏了。想到此处,不免懊恼早知如此,先前就应该不听她逞强,报陆女官请人来问诊才是,现在这么晚了,更不便惊动人,只能自己想办法了。
她找了几块干净毛巾,用冷水浸湿了,帮李善用擦拭四肢,又弄了烧酒来反复擦拭手脚心、腋窝。滚烫的身子被凉水一激,李善用喃喃地哼了几个模糊的字句,梅夷光侧耳倾听,没听出说的是什么,便不再理会病中呓语,继续擦拭。
因为温度太高,毛巾经过留下的湿迹很快就被蒸干,梅夷光就耐心地一边一边擦拭。直到天边泛起一线白光,她摸摸小脸终于降了温,身上也不那么烫了,才松了口气。
这一放下心来,梅夷光才发觉自己已经忙碌了一夜,此时不仅眼睛酸胀,身体也有些发僵,便吩咐了宫人待天亮立刻去回禀陆女官,自己抓紧时间回房休息——
今天就要参加进入毓秀堂以来的第一次月考了,这样的状态可不行呀。
待梅夷光一觉睡醒,再次去探望李善用,发现陆女官和廖缪缪、章九辂都在,李善用正斜倚在床上端着药碗喝药。她登时松了口气,总算还有陆女官能管得住这丫头,好歹是吃上药了。
“哎,你这是做什么?”廖缪缪见李善用喝了药把碗一放,掀开被子就要下地,连忙上前阻拦。
“起床啊。”李善用一下子起得猛了,眼前金星直冒,只好扶着床停顿了一下,“今天不是月考吗?再不起床就要迟到了。”
“考什么,还不老实休息!”梅夷光走过来,把她按回床上。
“梅姑娘来了?昨夜多亏你了。”李善用一把扯住她的袖子,对陆女官说,“陆女官,昨夜要不是她衣不解带地照顾我,我今天可能已经烧傻了。”
“别转移话题。”廖缪缪说,“你这烧还没全退呢,连站都站不稳了,还惦记什么考试。司药司的女官说了,你多日劳累、身子亏虚,这病才来得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