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安顺偷眼看了看李善用,踌躇片刻,说道,“大王吩咐了,不许告诉王妃,这是他亲手做的。”
“这是他亲手做的?!”李善用震惊。
她委实想不到,孟湉居然会为了她学做这个。想想许多年前他们初见那会儿,他还只是个唇红齿白的小男孩,穿着火红的袍子,骑着高大的骏马,真正是天潢贵胄,连低头瞧她的目光都那么高高在上。这么多年过去了,也不知他后来可曾知道了,就是当初那捉弄他的那个小宫女就是她。
后来,她因为皇后对她的无端猜忌而心情低落,是他特意拉她去暗渠,尝尝普通百姓家的吃食,见识一下京城的另一面。那时候,他还不小心吃了她咬过的桃花酥。
往事一幕幕浮现眼前,她不禁翘起唇角,甜甜地笑了。
“瞧您说的,这话可不是我说的啊,大王不许说的。”安顺也笑了,心照不宣地连连摆手,“大王对您的好,您心里明白就是。我跟着大王从小到大,还从没见过他对别的女子这么上心呢。”
李善用的右手大拇指轻轻摩挲着食指,思量片刻,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尔雅,你去取五十钱来给安顺。安顺,你回去只说,我很喜欢这冰糖绿豆和桃花酥,不知是哪里买的,我还想吃,问明日能不能再买一回。”
啧啧,这位王妃娘娘可真不是个省油的灯啊。换了寻常女子,知道大王如此的心意,早就感动得不能自已、以身相许了,哪像这位,居然有心思跟大王打起了哑谜。难怪大王从小到大都不是她的对手,以后王府里怕是要王妃当家喽。安顺如此想着,越发恭敬地朝李善用行了个礼,告退了。
襄州郊外,嘉山,林间别院。
临州薛家家主薛振玉在门前安静等候,过了片刻,一个相貌端正的侍从出来传话:“公子传见,请薛公进去。”
侍从将薛振玉引入厅堂之中,躬身行礼后退了出去。厅中空无一人,薛振玉绕过中间矗立着的那一面水墨山水屏风,走到后面恭敬行礼:“见过公子。”
“万家和韩家出了事,薛公就坐不住了?”一个年轻清朗的声音漫不经心地响起。
薛振玉不慌不忙地一笑,说道:“万家弄巧成拙,自取败亡;韩家行事鲁莽,轻信人言,两家至有今日,皆是咎由自取。老夫一家性命都系于公子之手,自当以公子马首是瞻,绝不敢擅专。”
“既如此,”那年轻的声音轻笑一声,“你来这里做什么?”
“数日之间,我接到消息,王府意欲重修运河、重开航道,此事于公子大计大有关碍,故而特来请公子示下。”
年轻人沉默了,薛振玉心中一紧,屏住了呼吸。
片刻之后,年轻人含笑说道:“你不错,比那两个明智。”
薛振玉轻轻吐出一口气:“谢公子夸赞。”
“矿上还有多少铁锭、多少真钢?”
“临州十二冶,尚有库存铁锭三百万斤,真钢两千斤。”
“真钢为何如此少?”
“公子容禀,真钢乃是以精铁百锻而成,一块精铁每锻一次便轻一些,直到百锻之后杂质全无,再锻亦不减轻。其色清明,磨光表面呈青黑之色,与凡铁迥异,方为真钢,以之打造刀剑,则锋利柔韧、百折不断。因现下矿上人手不足,锻钢匠人亦需熟手,故而产量十分有限,能有此两千斤已是不易。”
“罢了。”年轻人沉思片刻,吩咐道,“让你矿上的人停止采铁,全部去锻真钢,一个熟手多带几个新手,务必在月底之前再赶出两千斤来,全部交付卢奴那边。”
“月底?”薛振玉不解,“上月才刚给卢奴交付了一百万斤铁锭、一千二百斤真钢,按约定要下个月才需再次交付,缘何……”
年轻人的目光淡然射向薛振玉的面上,薛振玉瞬间闭了嘴,垂下头低声道:“谨遵公子之言。”说罢,便讪讪地打算告退。
“薛公留步。”倒是那年轻人主动开口叫住了薛振玉,“不妨告诉薛公一句话,孙金岭不过是个吸引外人目光的箭靶子,这些年为恶不少,弃了也就弃了,我真正的部属已经散入山林,并未伤及筋骨。万、韩两家虽蠢,到底忠心事上了许多年,我不会轻弃。薛公可以安心,其余各家亦可安心了。”
“公子仁厚,老夫谨记。”薛振玉答应一声,躬身为礼,恭敬告退。
“期衣!”薛振玉离开之后,年轻人稍稍提高声音叫了一声。
“公子有何吩咐?”一名高挑俊朗的侍从应声上前,躬身行礼。
年轻人双手拢在胸前,五指张开指尖轻轻一合,说道:“你去一趟卢奴,请琮公子月底之前,务必来一趟嘉山。”
“是。”期衣答应一声,退下了。
室内于是安静下来,夕阳一点一点地染红了云朵,在天空布满了似火的晚霞,年轻人缓缓站起身来,走到窗前,欣赏滴翠凝碧的林表染上彤彤光晕,远处是已有百年历史的襄国运河,滚滚流淌向着卢奴流去,终将汇入木刀河中。
“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
年轻人感慨无限地低吟了一句古诗,而后自语道:“当真好手段、好魄力!既如此,在下只能竭尽全力,奉陪到底了!”
孟湉带上好酒好肉来到营中犒军,又命人从战利品中抽出三成赏给有功的军士,伤兵发给李善用准备的上好伤药并厚加赏赉。此次随他出战的一千人皆大有收获,人人都道襄王殿下英明神武、宽以待下,跟着他能打胜仗,有肉吃、有前程,从此更加忠心拥戴。
第二日自营中回到王府,孟湉赶着处理完积压的急务,紧接着就唤了安顺过来问话。
“昨儿的吃食,都给王妃送过去了?”孟湉迫不及待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