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国运河已经初步具备了通航条件,掣肘的世家豪族势力与官场势力亦已理顺,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而这东风便是——人。
襄国运河淤塞荒废多年,加之盗匪横行、杀人越货,官员又多贪蠹昏庸,生出许多浮收勒折之法,绝大多数商户早已改道附近的藩国州郡,宁可多花时间和费用绕远路,也不肯再行经襄国了。如今襄国运河即将恢复通航,如何说服这些失望离开的商户重新取道襄国,便成了当务之急。
廖缪缪也曾想过一些办法,比如她找了襄国的一些商户帮忙散布消息,邀请他们相熟的朋友试着改道襄国,结果却收效甚微,都说朋友一听“襄国”二字就大摇其头,连运河恢复通航的详情都不愿意多听。如此试过几次之后,廖缪缪彻底没了办法,不知还能如何施为,只好来问李善用。
李善用笑了笑,胸有成竹地将一份资料递给廖缪缪:“这是我请殿下特地找史家要的,你来看看。”
廖缪缪接过来一看,这是一份略嫌庞杂的资料,上面详尽记载着容国、云州等附近藩国州郡大商户的具体情况,比如主要从事哪方面的业务、原材料来源地和货品销售的目的地是哪里,每年的货运量有多大等等。廖缪缪最开始看得一头雾水,翻看了一会儿便渐渐有所明悟:“你是想主动出击?”
“没错。”李善用欣然一笑,“古人云:‘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既然附近藩国州郡的商户多是从襄国迁出去的,如今我们再将他们请回来正是情理之中的事。这样的资料还有一大箱子,我让人给你送过去,你带人尽快梳理一遍,找出几个重点商户来。半个月后,我亲自带队去附近转转。”
廖缪缪眼睛一亮,说道:“对呀,我怎么没就想到呢!”商人重利,只要有利可图就都能商量,眼下襄国商道的名声太坏,想靠商户之间的口耳相传吸引人来,没那么容易,可若是李善用代表襄王府亲自与大商户谈判,许以厚利,定能谈得下来,到时候小客商们自然就会望风景从了。
李善用接着说道:“我这趟不止要拉拢商队回归襄国,还打算把商老院使也带上,借着机会再找一找其他的生丝来源和成品销售渠道,另外还想拉拢一些有用的人才来襄国发展,所以应该会多走几个地方,可能得花上一两个月的时间。你怎么样,愿不愿意一起去?”
廖缪缪是襄王府的女官,理应跟随襄王妃办差,李善用这次出门,她本就应当跟随,李善用问这一句,其实也只是跟她打个招呼而已。没想到,廖缪缪却一反常态,犹豫了一下,低声说道:“我得回去跟晁平商量一下。”
李善用觉得有点奇怪,问她:“怎么,家里有什么事吗?”
“能有什么事呀?没事的。”廖缪缪笑了笑,拿起李善用交给她的那册资料晃了晃,“我先带人整理资料去了。这么多东西,可不是个小工程呢。”
廖缪缪说完就急匆匆地走了,李善用也就没有多想,毕竟以廖缪缪的聪明才智,就算真遇到了什么难题,肯定能妥善解决,而以他们从小到大的情谊,如果是缺钱了或者需要帮助,也一定会大方地向她求助,她觉得实在不必白白担心,于是便将这事抛到了脑后,认真思考起了襄国发展的方向。
李善用先前对于襄国的发展就已经有了一定的规划,如今运河即将恢复通航,她又有了更加深入的想法。从襄国的百年历史来看,运河就是襄国的经济命脉,但襄国要发展,却不能只靠运河,运河就像一根葡萄藤,藤蔓虽然是葡萄的根本,但真正实用的却是葡萄藤上结出的葡萄。拉拢更多商队重新取道襄国运河以收取大笔的通行费,这前景固然美妙,可若是将目光局限于通行费上,可就有些目光短浅了。
本朝立国以来,从未设立商税,近年来商贾势力崛起,每年大笔的商业收入全部流入了巨贾私库,国库却只能靠着被世家豪族侵占严重的农税获得越来越微薄的岁入,以致出现了国家日益繁华,国库却日益空虚,公共事业只能依靠增设苛捐杂税维持的现象。
既然决定了襄国日后要以商立国,李善用便决定试行征收商税,对即将依附襄国运河快速发展起来的商业活动征税,从葡萄藤上结出的葡萄中榨取汁液,以补充财用不足之弊。不过,要行此法,前提便是葡萄藤上先结出葡萄,而这一条干枯多年的葡萄藤究竟能结出多少葡萄来,就得看她这一趟出行能有多少成效了。
过了十来天,廖缪缪把李善用要的资料送过来了,按照李善用的吩咐重点选出了几个目标。距此不远的容国也是老牌藩国,容王不是边王,只食禄米不掌军政大权,但当代容王为人精明睿智、处世高明,将王府与地方官府的关系维护得十分融洽,于是利用自己的影响力,促使容国的州郡府县抓住襄国没落的机会将大批离开襄国的商户引入了容国,容国便就此崛起。到如今,容国之富庶虽尚比不得襄国当年,但已经接替襄国成为了这一代最大的商贾云集、财货聚集之地。
按照廖缪缪整理出的结果,容国接收襄国流出的客商最多,大商户也最多,还有不少襄国织坊所需要的生丝牙行与大绸缎商,是李善用此次出行最容易有收获的目的地。廖缪缪着重列出了几个最合适接洽的人选,着人细细打探了一番各自的背景,除了商号的主营业务和规模、每年的货运量等信息,连主家妻妾出身、儿女婚嫁姻亲情况都打听的一清二楚。有了这些,李善用的谈判就有底气多了。
李善用翻了翻廖缪缪递来的资料册,满意笑道:“廖阿姨还是那么能干,除了你再也没谁能把这活儿干得这么地道了。”
廖缪缪佯怒推她:“知道我不容易,还不多说几句好听的,又在那耍贫嘴。”
“好好好,你不是廖阿姨,是我的好师妹总行了吧。”李善用连忙笑着告饶,又问道,“你真的不跟我去?要是你能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