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子岳错愕:“你不是不同意我这么做吗?”
甄玉苦笑叹道:“此一时彼一时也。眼下这个样子,我不好再在晏家住下去了,再说舅舅已经没事了,也不用我守着。”
那晚,晏明川就醒了,虽然身体还很虚弱,但是恢复了神智,也能说话了。
岑子岳将前前后后的经过,和他讲了一遍,他的用词选择很谨慎,态度尽量中立,既没有过度夸奖甄玉,也没有过度贬损晏思瑶。
然而晏明川听完,依然气得脸色苍白,拳头不断轻轻捶着床边。
“孽障,晏思瑶这个孽障!”他喃喃道,“是我把她宠坏了,才让她做出如此伤天害理的事!”
岑子岳本来想礼貌性地劝慰两句,话到嘴边,他又懒得说了。
晏思瑶不是“孩子气”、“一时糊涂”或者“天生气性大”……她就是自私,无耻,就是本性坏了。
这是岑子岳的想法,他一向是个坦坦荡荡的人,所以也不愿说一些违心的话来宽慰晏明川。
骂完了女儿,晏明川又含泪道:“没想到,我认了玉儿这外甥女,倒给我自己救了一命。是我对不住这孩子,让她冒这么大的风险。”
“晏大人不必伤感。”岑子岳劝道,“甄玉说,您是她认的第一个亲人,她当然要豁出命去救您。”
又斟酌片刻,岑子岳还是说:“有件事,还想请晏大人首肯。”
晏明川说:“王爷您有什么事,就尽管说。”
“我想带甄玉回京。”岑子岳说完,又解释,“您现在身体还未恢复,乌大夫也说了,您得卧床休养很长一段时间。我想,目前这个局面,甄玉一直留在晏家,也不太方便,尤其她今天因为太着急,着实是有些口不择言……”
岑子岳没把话说完,晏明川却懂了他的意思。
为了今天的事,甄玉算是和晏家母女彻底撕破脸了,她继续留在晏家,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双方都会非常尴尬。
倒不如早点让岑子岳带她回京师。
想到此,晏明川点点头:“也好。那就有劳王爷了。”
次日,甄玉跟着岑子岳,坐马车赶赴京师。
从澜蔷到京师并不算远,骑马半天时间就能到,但岑子岳还是贴心地给甄玉准备了舒适的马车,他自己也放弃了骑马,一同坐车陪着甄玉。
赴京的路上,甄玉显得有些沉默,岑子岳以为她仍旧在担心晏明川,于是安慰道:“你舅舅那边没事的,承影在京师的事情已经办完了,今天他就会来澜蔷,我嘱咐了他,让他好好保护晏大人。”
甄玉一怔,抬头笑道:“王爷身边人,取的都是宝剑的名字吗?”
岑子岳点点头:“湛卢,承影,赤霄,泰阿。这四个,是跟着我最久的。”
“湛卢功夫最高吗?”
“哪里,承影是他师兄,在承影面前,湛卢会乖一些。”
岑子岳的用词非常谦逊,但甄玉见识过湛卢的身手,她知道,依照湛卢的标准,颐亲王身边这四个人,都是功夫卓绝的人中龙凤。
她忽然感到有点奇怪。
前世,当她到三皇子身边时,赤凤营早已落在三皇子的手中,但她从来没见过这四个人。
他们消失了。就在岑子岳战死后,神秘消失。
甄玉的第一反应是他们四个跟随岑子岳一同战死了,旋即却想起,三皇子曾隐晦地提起,“小皇叔身边有四个绝顶高手”,他没有具体提及姓名,但很明显,说的就是这“四把名剑”。
当时,甄玉追问过这四个高手的下落,然而,三皇子只是神秘一笑,简略地说,人各有志。
这么看来,湛卢他们四个并没有死,而是选择了离开。
为什么他们这么果决地放弃了曾经的功勋,不再为大祁而战了呢?
是因为……不值得?
甄玉心中,不由升起一层阴影。
看她一直愣神,岑子岳又好气又好笑:“你总是这样子。”
甄玉啊了一声,抬头莫名其妙望着他:“什么样子?”
“动不动就掉进自己的那团云雾里,只顾着自己发呆。”岑子岳不满地说,“你到底在想什么啊?小小年纪,一肚子心事!”
甄玉不由苦笑。
“我知道了。你害怕面见天子,是吧?”岑子岳继续道,“不要害怕,有我陪着你呢。陛下是个很宽和的人,不会把你怎样的。”
很宽和?甄玉啼笑皆非,她心想你究竟是从哪个角度认识你皇兄的啊?
前世,皇上对臣子甚至对亲生儿子各种的下杀手,这种事甄玉已经见识过很多次了,五皇子谋反失败,被皇帝下令吊在城头上,一刀一刀割到活活断气……那可是他亲生的儿子!
当今天子,实在算不上是个宽和的人。
然而,甄玉也并不害怕面见天子。
她不过是个女流之辈,又年轻,更没有强大繁盛的家族背景,就算顶天了,皇上封她一个郡主,也不过是个空头衔。
对天子来说,甄玉不具备丝毫的威胁,甚至也没多少利用价值。
她刚才所考虑的恰恰不是天子,而是朝中的臣子。
从昨晚到现在,甄玉在一个个清点朝中的官员。
哪些是铁打铁的自己人,一定可以满怀热忱,伸出援手;哪些是没法拉拢,未来必定成为威胁生存的敌人;还有哪些是处于摇摆之中,得想办法把他们拉过来,即便最后拉不过来,也绝不能让他们站到对立面去……
但是这些,决不能对岑子岳说。
想来想去,甄玉只得委婉解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