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毅,太傅晏昉,还有岑子岳,三个人围着面前这个丑弱不堪的小男孩,都是愁眉不展。
甄玉到现在没有下落,突厥人一走了之,根本不是要释放她的样子,大家暗想,永泰公主多半是被突厥人给带走了,是趁着他们戒备在折柳亭的时候,用别的掩人耳目的方式,偷偷弄出去了。
否则,怎么会用网筛都筛不出来呢?
玄冥司,兵马司,再加上颐亲王的亲兵,三股人马把京城翻了个底朝天,愣是没有找到甄玉的下落。
嵌雪那几个丫头奴仆,倒是被释放了,可是听他们的讲述,从头到尾根本就没有和甄玉在一处。
因此眼下,除了这个戴着狮龙镯的丑陋小男孩,他们再也没有第二条线索了。
“又瞎又哑,这不好办……”鹿毅叹着气,“而且还这么小,就算是健康的孩子,都不一定能把事情说清楚。”
太傅走过去,他试着伸手抱起小男孩,孩子没有挣扎,他勾起小手,搂着太傅的脖子,又把脸贴着太傅的脸颊,仿佛和他十分亲昵。
被小男孩这样毫无嫌隙地亲热搂着,晏昉竟然产生了一种错觉:他搂着的不是什么陌生男孩,就是他的外孙女。
“这孩子,真怪啊。”老头儿喃喃道,“明明不认识,怎么和我这么亲呢?”
甄玉哼哼唧唧地哭起来,她想说外祖父,我认识您啊!
但她没法表达出来,她曾经想过,用在掌心写字的办法告诉他们,但转念一想,就算在外祖的手心上,写下“我就是甄玉”五个字,外祖他们会信吗?
一个这么丑,丑得就像老树墩子成精的孩子,谁会信她就是甄玉?
她正想着,忽然另一只手伸过来,将她从晏昉的怀中抱过来。
“太傅,鹿大人,我想,还是我来收留这孩子吧。”岑子岳说,“一时之间我们也问不出什么来,也许,等他吃饱了安稳下来,能告诉我们一点信息。”
太傅和鹿毅都同意了。
甄玉被岑子岳带回了颐亲王府。
一路上,在马车里,岑子岳握着她的手,一字一顿道:“你不要怕,我不会伤害你。我是颐亲王,我也不是要带你回去审问什么的,不过,我们需要先弄清楚一些事情。”
甄玉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她忽然想,岑子岳真是个好人啊。
明明是个战场上杀人无数,在皇后寿宴上公然喝令斩首贵族少女的“鬼王爷”,人人都怕他,然而实际上,他对小孩子却这么温和。
如果这个人未来有了自己的孩子,恐怕是要被宠上天去了。
她正胡乱想着,忽然听见岑子岳说:“现在,我问你一些事情,你用点头和摇头来回答我,行不行?”
甄玉赶紧点点头。
“第一个问题,你是突厥人?”
甄玉摇头。
“哦,你是大祁这边的。”岑子岳又问,“你父母在京城?”
甄玉心里一阵难过,她摇了摇头。
岑子岳竟然心领神会,他停了停,哦了一声:“你父母都不在了,你是个孤儿,真可怜。”
甄玉鼻子一酸,险些流下泪来。
岑子岳竟然能从这么一张歪斜的丑脸上,看出细微的表情,继而做出准确判断,真是聪明。
“下一个问题,”他伸手摸了摸甄玉胳膊上的狮龙镯,“把这个戴在你胳膊上的,是个年轻姑娘,对不对?”
把狮龙镯戴在我手上的是鹿毅啊,甄玉叹了口气,但她知道岑子岳想询问什么,于是干脆点了点头。
“果然是永泰公主给你的!”岑子岳激动起来,“她还好吗?哦你看不见……那么,给你这东西的姑娘,她的下落,你知道吗?”
甄玉只好摇头。
岑子岳顿时失望,他喃喃道:“也是,你又瞎又哑,多半不知道突厥人把甄玉弄哪儿去了。那她当时对你说了什么?”
甄玉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好继续摇头。
“也是,她其实没指望你能帮她传递消息,报个信什么的,毕竟你说不出话又看不见。”岑子岳沉重地呼吸着,半晌,才轻声说,“她大概只是想救你……她把这金镯给你戴上,是想让你多一点获救的机会。她是个好人,她一向都这么好,就算自己死了也要拯救别人,她做这样的事也不止一次两次了……”
接下来,是长久的沉默。
这沉默就像黑夜中,从蚕茧抽出无数沉默的丝,割得人生疼。她能从这沉默中察觉到岑子岳心中,那无法言说的痛苦和焦虑。
甄玉真想说你把我想得太完美了,其实我没那么好,我也是有私心的。
但是她无法说出来,于是只好安慰地凑过去,小胳膊抱住岑子岳的脖颈,把脸贴在他的胸口处。
岑子岳被感动到,他索性将孩子抱在怀里,亲了亲她的脸。
“小东西,你把我当成了救命稻草?嗯?”他笑了笑,“怎么你对谁都这么亲热?看太傅抱着你的样子,真以为你们是爷孙俩呢。刚才鹿毅把你抱进来的时候,我也以为你是他儿子。”
甄玉有点生气,又有点不安,男女授受不亲,她和岑子岳这样子,是不是太亲密了点?
但转念一想,算了,这家伙把自己当成小孩,而且看样子是当成了小男孩,他这种亲密的举动,全然是出于无心,自己又何必斤斤计较?
正想着,忽然,岑子岳把她抱得更紧了。
“怎么办呢?”他在她耳畔小声低语,“我找了她一天一夜,我把整个京城都翻遍了,却怎么都找不到她的下落……她是不是被突厥人给带走了?你说她究竟在哪儿?我是不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