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末的洛阳城正值盛夏。
微风习习,却感受不到一丝凉意。
自夏侯献从河北归来已过两月,最近天子曹叡喜忧参半。
喜的是,吴质在上个月入京转职了。
曹叡遵守了他的承诺,迁吴质为光禄大夫,加侍中,并保留振威将军号。
但忧的是,东吴前线的战报。
朝议上,曹叡正襟危坐,听着朝臣们上奏。
"大司马此役丧失了我淮南数万精锐,粮辎重无数。"
“我大魏恐十年内,无力再染指江东也。”
“是啊,是啊。”
“臣听闻,逆吴之主孙权大胜得归后,开始着手登基事宜。”
“若是如此,这天下三皇并立,岂不有辱我大魏正统。”
群臣看似在对着大司马曹休落井下石,实则是在威胁。
想让自己换掉曹休?
怎么可能。
曹叡这才终于意识到宗室力量被先帝曹丕压制得太重了。
如今宗室凋零,若是这么下去,士族的力量会被九品中正制带上一个新的巅峰。
况且这次战役虽说是曹休一手策划的,但整个全局曹休事事都会向曹叡请示,他的每一步动作都是得到曹叡的准许的。
故而,石亭之战的失利,他也有责任。
群臣这样围而攻之,这是什么意思....
曹叡等群臣说得差不多了,这才开口:
“众卿,大司马曹休已亲自上书谢罪。朕念及大司马多年劳苦功高,不忍心因为一次失利而去责罚。”
“朕已遣屯骑校尉杨暨前去寿春宣旨抚慰,让大司马知耻而后勇,继续为我大魏镇守边疆。”
群臣闻言,面面相觑,一阵小声嘀咕后便都闭了嘴。
毕竟天子亲自为曹休开脱,其态度已经显而易见了。
还能多说什么?
不过有的心向宗室的大臣此时心里却乐开了花。
就比如夏侯楙。
他当即出列,赞赏了曹叡的做法。
“陛下圣明!”
他不屑地看了那几位大臣一眼,“若是陛下依着诸位的意思真的罢免了大司马,岂不寒了忠臣之心?”
大臣们默不作声,心中却是:啊对对对。
陛下袒护宗室的意思如此明显,他们只是不想自讨没趣罢了。
曹叡出言打断了两人的谈话,心中暗自叹气一口。
想来,宗室和士族的平衡很是微妙,很难权衡。
稍有不慎就会让天平迅速偏向另一边。
.....
时光如白驹过隙,转眼到了九月下旬。
洛阳城内落叶纷飞,仿佛一夜之间换了容貌。
曹魏皇室一直有秋猎的传统,这日曹叡陡然来了兴趣。
于是在早早结束东堂政署的政务后便带着诸多近臣一同去狩猎。
地点,乃是约定俗成的皇室专用猎场,洛阳郊外的北邙山山麓。
天子乘坐着銮驾,散骑们则是驱马伴驾而行。
天子銮驾的后面是五百禁军护驾随行,这五百禁军乃是曹休的长子曹肇执掌。
曹肇目前在中护军任职。
随行的人中几乎都是熟面孔,他们大多都是天子身边的郎官,夏侯献自然认得他们。
像秦朗、曹肇、曹爽等武职者,对于这次狩猎都颇有兴趣,跃跃欲试。
这是一次在天子面前表现自己个人勇武的绝佳机会。
而像王肃、杜恕这些靠杆笔杆子吃饭的人,他们就只是伴驾随行,图一乐,当是郊游了。
不过有一人,他随行的位置靠近天子銮驾,却不是散骑,夏侯献从未在东堂见过此人。
后来询问王肃得知,那人是毌丘俭。
夏侯献顿时了然。
毌丘俭披甲戴盔,头盔之下的脸庞留着浓须,看着很是沉稳。
这一点倒是和他的年龄不相符了,据说,他只比天子曹叡大不了几岁。
夏侯献不用王肃过多介绍他就知道,这毌丘俭乃是曹叡东宫时期的挚友,深得曹叡器重。
故而在曹叡登基后,仕途就坐上了直升机。
从尚书郎做到羽林监,后又升典农中郎将,仕途一路平坦。
不过毌丘俭并不是只会仗着天子宠幸的庸碌之辈。
他不仅能够掌军,还是一代文人墨客,对书法的造诣虽不说登峰造极,但也小有名气。
在政务方面也很有眼界,他曾经就好言劝说曹叡,现如今天下未定,不应该大兴土木,建造宫殿。
毌丘俭这种各方面均衡的人才,在这日渐凋零的三国后期,真可谓是一个“六边形战士”。
当然了,现在的他才刚刚崭露头角。
夏侯献又何尝不是呢。
.....
这里是北邙山中的一处谷地,树荫繁茂,阳光从半空中洒下,在林地上映射出点点光影。
一只小鹿正低着头,啃食着一处还未被秋风摧落的绿植,期间还不忘警惕地左顾右盼。
小鹿的身后不远处,一只棕黑色的野猪的眼睛里闪烁着精光,它正一步一步地走向它的猎物。
小鹿忽然竖起了耳朵。
它似乎是听到树叶飒飒的声响,本能告诉它,它要赶快逃走。
野猪明显不愿失去这到手的猎物,当即向小鹿冲了过去。
嗖!
一支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