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指敲了敲掌中的白瓷杯子,看着炉子上放着的细颈酒器,白底青花,心里面多了点不快活。
与虎谋了皮,可还有将来可谈?
一饮而下杯中物,吞咽中自嘲的笑了。
到底,这个家不是他做主。
“人既然领回去了,我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闲了应当再去寻一处宅子备着,尚家的那个丫头快回来了。”
周夫人耳闻过周瀓津近来的行径,却也不拦着,她只当是男人们的风流,缠绵一段日子就好了。
外面的那些都是不打紧的,真正要紧的是要有一个人能让他定下来。
“这事,再议吧。”周瀓津对于周夫人的话兴致缺缺,精神头全放到了前面的戏台子上,手拍在膝头上,合着拍子小声的唱了起来。
周夫人拧起了眉头“怎能再议?”
他养了个人本就让人家受了委屈,要是再让人占了新房,别说尚家不同意了,就是她这里也是说不通的。
“你是怕委屈了现在的这个?”周夫人冷笑了一声。
“把心放到肚子里面吧,那姑娘要是个安分的,等你把人娶回来,我做主给你抬了。”她拿帕子抿了抿嘴角“现在你只管把你媳妇娶回来。”
老生常谈,周瀓津撇嘴笑了,有些无奈,下面的人上了饺子,他是不爱吃这些的,图个意思,象征性的夹上一夹。
戏台子唱的是千忠戮,倾杯玉芙蓉。腔一出,园子里不复刚刚的热闹,除了台上的丝竹声,再也听不得其他的,像极了一场荒唐。所有的人都看向了主位上的人。
雄城壮,看江山无恙,谁识我,一瓢一笠到襄阳。
又热闹了起来,枪声,怒喝声,惊恐声,声声入耳。
周瀓津放下了筷子,看着咬了皮流出馅的饺子,黑乎乎的,嘴里面甜甜的,怪到不能行。
“这是什么的?”
“哦,巧克力的,六姑娘想出来的。”
六,十六。
周瀓津看着天上落下的小雪,又看了前面火光的园子,这里是热闹了,也不知道周知许那里是个什么样子。
他想一出是一出,拿起了旁边的围巾,站起身离开。
周夫人呼了一声“乱成这个样子,你还要去哪里?”
“送饺子去!”
男人的声音远去,只留了一个潇洒的背影。周夫人看着儿子远去的方向,揣度着送这个字眼。
什么人,值得她这个惯爱胡闹的儿子大雪天的巴巴的去送饺子?
她叫了周文成“东晖里面的那个主儿,是个什么样的人?”
“二爷和她是怎么认识的?安分否?家里又是做什么行当的?”
她一句句的问下去,事无巨细。
周文成普通的一声跪了下去“夫人!”连日的委屈,混着担忧在此刻全都爆发了出来“是那宅子里的人。”
周夫人眉角跳了跳。
···
风夹杂着雪,周瀓津到东晖路的时候,刚暖的身子又冻了透,随行的福六给他扫着肩上的雪,毛呢大衣到底是个不中用的,算不上能有多御寒,冷的厉害,他干脆脱了,松了领带,穿了一件松垮的衬衫就进了浴室。
宅子对周瀓津来说,只是个睡觉的地方,要求倒是不多,这处洋房是周夫人帮他置办的,想着做婚房。因为尚秋白留过学,全着她的意,用的都是西式那套东西。连带着浴室里也装了花洒和浴缸。
周瀓津不排斥这些洋玩意,反而喜欢的很,平常也乐意用。
只是今日他用的反而别扭的很。
不晓得周知许用了什么香水,进去就是一股甜,并不腻,闻得多了反而觉得有些清爽。
只是姑娘家的味道,到底让人不自在。
看着洗與台旁边的布料,周瀓津尾指动了动。
民国十多载,男人们闹革命,女人们也在衣服上换花样。
旗装变了旗袍还不算,还又要演变出来什么短旗袍,布拉吉,丝袜高跟鞋。也没了什么身体发肤受之于父母,除夫之外,不可泄。
女子倒是热衷袒露点肌肤。
前些年还盛行什么内衣外穿的样式,倒是大有礼崩乐坏的架势,还是那几只笔杆子写了几篇文章抨击,才按下了那样的风潮。
女人的身体他是见过的,各式各样的胸衣,他也是瞧过的。
蕾丝的,斑点的,条纹的…
肚兜…倒是第一次见。
品月色的料子上绣了龟背纹,一个套一个,针脚紧实,能看的出主人的用心。
最上面系了两根黑色的带子,看到这里,周瀓津喉结动了动,不可避免的想象着它们系在那雪白修长的脖子上的情形。
意识到自己的想法,他摇了摇头,自己太久没碰女人了,竟然对自己的妹妹生出了点心思。
周瀓津苦笑着,要把东西拿出去,转而一想周知许爱红的耳垂,转而放弃。
赤裸裸的放在这儿?
也是不好的。
他瞧了旁边团成一团的衬衫,把东西取了下去,包在了一起。
简单的冲个澡,周瀓津出来的时候,却不见福六准备的换洗的衣物。
屋子里的炭火烧的足足的,穿着一件浴袍倒不至于冷,被伺候惯了的周二少爷也只能自己动手找起衣服来。
翻来覆去的,衣橱里只有两件前几年的衬衫和一条西裤。
他皱了眉,还是换好了衣服。
周知许抱着秋波上楼,正妍妍笑着,不曾想和对面的人撞上了,脸上的笑一下僵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