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瀓津继续着手中的动作,纱布一圈圈缠绕在伤口上,每一次拉扯都让前面的人眉头微皱。然而,她却一声不吭,默默承受着这一切。
他留意着周知许的反应,心里没有触动是假的。
三十年的岁月里,第一次体会到手足骨血的情谊。而给予这样体验的人,还是个小姑娘。
以命相护者能有几何?
他也算得天眷顾,人世间走这一遭,有此两三人。
“疼,二哥。轻点。”周知许实在忍不了了,娇气的控诉着。
周瀓津放轻了手“现在知道疼了,早干什么去了,看见刀子过来还不知道躲?”
“男人都在,什么时候轮到你挡刀子了?”
活该!
周知许也觉得自己亏了。
“这不是没有经验,下次一定早早地躲起来。”
连一句谢谢都没有,这一刀挨得可真冤枉。
她扭过头费了力气去看自己的后背,半天下来只瞧见了一圈圈的白纱布,气馁地叹了一口气。
“这下真成吕洞宾了。”
刚刚好一点,就开始不正经起来,周瀓津无奈地敲了她的脑袋“你是吕洞宾,那我是什么?”
周知许抿着嘴笑了,不说话。
火车进了隧道,再一次出来时迎上了寂静的光辉,一晚上就这样的过去了,两侧的古柏着昨日的雪,镇静的站在那儿,坦然的接受着即将到来的晴天,车厢里播散着消毒水的味道,微微刺鼻中,夹杂着熨帖的滋味。
刚刚过去一夜的味道,实属难以记忆描述。
肾上激素退去后,人都倦了,周瀓津拢了拢被剪碎的衣服,站起身从旁边的行李架上拿出周知许的皮箱,把东西拎到了床边。
“自己找衣服。”
他净了手,放下挽起的袖子,就要离开。
要把她一个人留在这里?
周知许慌张了一下,张了张嘴。
他当真要做那不识好人心得哮天犬?
“二哥……”
周瀓津停在了旁边倒着的尸体,看了看床上的人,在近乎乞求的注视下,叹了一口气。
那一刀还真的不如放在他身上,也不必现在的麻烦。
“你先换衣服,一会儿送你回去。”
周知许松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下了床,开了皮箱,挑挑拣拣半天,才把衣服拿在手里,羞怯的看了看对面的人。
周瀓津背过了身子。
抬头看着上面的吊灯,水晶坠子过于的平静。他又把视线落到不远处的柜子上,赛弗列的瓶子,正宗英国货的摆钟,一切精致而又索然无味。
有时,听觉真是个折磨人的东西。
既盼着它灵敏些再灵敏些,又念着它不要什么都往耳朵里钻,恨不得失聪了才好。
悉悉索索衣料摩擦中,终于迎来了人声。
“好了。”
周知许抚着身上的褶皱,不小心牵动着后面的伤口,眉头舒展不开。
人到底是因为自己才伤着的,做事不能不地道,周瀓津重新走过了去,弯身臂弯钩住了身下的膝头。
周知许红了脸,小声地反抗着“二哥,我自己能走。”
她又不是伤着腿脚了,怎么连路都走不得。
“自己走,打算走到猴年还是马月?”
她太娇气了,这几步路要是任由她发挥,地上的那尸体也不用处理了,只管敞开门来,让这一车厢的人看个够。
理亏,周知许不说话了。
被送回了房间,周瀓津塞了被角,临走之前在她面前放了个摇铃。
“有事叫人。”
周知许拿过了东西,紧紧地握在手里,郑重地点了点头。
“晓得的。”
她怕,这不是一件多丢人的事情。
“二哥,你们会一直在的,对不对?昨天晚上的事情结束了吗?不有人来了,对吗?”
一连几个问题,周瀓津觉得周知许太过于惊慌失措。
她这副架子,很难不让人怀疑,接下来的铃声频繁到吵了这一车厢还在清梦中的人。
“没事了,我们就在隔壁。”
想了想,他还是把摇铃从她手里抽了出来“处理好事情后,我回来。”
到底还是个孩子,不能要求得太严苛。
目睹一条人命丧生在朝夕相处的人手里,这样的的冲击太残忍。
周知许听到周瀓津这样说,吐了一口气,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二哥,也不用太麻烦,有事用铃铛也好。”
周瀓津静默着,迎着那讨好的笑,竟然有了戏弄的想法,他把手里的东西又递了回去。
这一回,轮到对方说不出了话。
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说。搬起石头砸了脚,弄巧成拙。
那张脸上的表情实在精彩。
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种种矛盾与懊悔中,风流的桃花眼里,闪过了难得的笑意。
周瀓津离开了屋子。
徐峥政早早地在外面等着,瞧见他出来,挑眉一问“安排妥当了?”
递了个玻璃瓶过去“没找着有用的,她要实在疼的厉害,打一针吧。”
周瀓津扫了一眼,没有伸手接。
“德行!”
明明自己用的比谁都厉害,还反感这些东西,什么臭脾气。
徐峥政也不强迫周瀓津,把东西又重新塞回了口袋里,跟着一块进了刚刚的包厢里。
徐达